“亲你我也很亏的。因为我没亲过……不晓得会不会超过我的承受能力,要是太疼了,今天就只能躺在床榻上度过了。所以,我亲你一下,心甘情愿冒着疼上一天的风险。我们扯平了。嗯?”
言城歌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仿佛故意让南予完全听不见。他是在和她商量,但却也不是在和她商量。要是真的商量,他就没得亲了。
那道沟壑实在是太过显眼,言城歌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么大了,睡觉还流口水。”
语毕,他深深看了南予一眼,双手撑在她的脑侧,缓缓低头,吻住她侧脸上那道沟壑,轻轻吮了一下。
甘之如饴。
148.我来晚了
南予醒来的时候,睁眼看见的是隔着窗映出的深蓝色幕布,缀着寥寥几颗星子,还有一轮皎洁的明月。
混沌之中她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难道她自以为睡了很长的一觉,其实只不过是过了几个时辰,现在还是刚出云岚宗的那天夜里?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南予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烛火,想明白应该是言城歌担心她夜里想要去干什么却看不清楚路,于是给她留了一盏灯火。
灯火前还放着一些吃食、一架古琴、一鼎正氤氲着袅袅烟丝的香炉,还有一套煮茶的器具。这些东西在南予睡觉之前可都是没有的,南予坐了起来,瞬间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第二个晚上了。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本来说好挑选好武器就回云岚宗的,按道理今天白天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已经回去了,现在却只能生生拖到明天。
不晓得君玦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和言城歌跑了的事情?会不会又以为自己是故意为了气他才和言城歌出云岚宗的?会不会又觉得她喜欢言城歌?
他这个人心思又重又小气还爱吃醋,如今不喜欢她也好,他或许这会儿也觉得自打昨天说了不再喜欢自己之后,真是种解脱?
这些问题在南予的脑中一瞬间闪过,真就是那么一瞬间,想了之后也就过了。或许她再细想一会儿,就能发现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了,可是她偏偏不愿意再去细想,也没有去细想的理由。
醉花阴三楼雅间
花渐深战战兢兢地单膝跪地,俯首埋头。
他的身后紧跟着跪着的是醉花阴的老/鸨和管家,再往后跪着的乃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暗卫,其他跪着脸都趴在地上了的便是醉花阴的若干名丫鬟小厮。
地上跪着的这么些人,脑中都无一不是同一个想法:殿下!您这么晚了上这儿来!!究竟有何贵干?!!能不能说句话啊?!!这个气氛已经维持了一个时辰了!!!
没错,这么些人跪的,就是深夜造访醉花阴,二话不说上了三楼雅间坐着,虽然面无表情却阴沉无比的君玦。
彼时这位尊贵的殿下来的时候,这个屋子里还是空的,除了添茶倒水的以外,就是两名一身劲黑的暗卫,一左一右站在君玦的身后,不茍言笑、面若寒霜,同样也一言不发。
君玦就这么坐在茶桌边儿上低眉搓揉把玩着一颗看起来就很廉价的银色铃铛,什么话也不说,屋内的人却慢慢多了起来。
这些人大多都是被暗卫丢进来的,进来前想了一大堆要说的话,进来了却见屋内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然而殿下也没有说话,他不说,谁都不敢说,于是这些被丢进来的人也只能跟着跪下来,趴伏在君玦面前,等着君玦发话。
可是这么多的人都快把屋子给跪满了,也没有见殿下说一句话,就只晓得把玩那颗银铃。
但凡是个人都会有好奇心,会好奇进门来的时候无意一瞥间看见的那颗铃铛究竟是个什么重要的玩意儿。
因此,很多人跪下来后都会擡头想去再仔细看看那颗铃铛。可敢擡起头来看看的结果就是,被身边的暗卫拖出去。拖出去干什么,不言而喻。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屋内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而后没有等君玦说话,那个敲门的人就推开了门走了进来,声音犹如四月的初春之水,温润如玉,“原来只等我一个了……抱歉,来之前去予儿的房间看了眼,跟她聊了一会儿,所以来晚了。”
149.我也尝过
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刻,君玦把玩银铃的那只手瞬间停住了。
而在听见言城歌说完的那句话后,君玦缓缓将银铃在手心收紧,生怕有什么珍贵之物就在他的手中悄然溜走。
言城歌着了一身白色,最为清雅孤高的颜色,敛去了他寻常看上去的温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以前他也穿过白色,但总觉得今日穿起来就格外不同。
好像有些锋芒渐渐露出一点儿。
君玦忍不住去想,是什么东西让一向藏拙的言城歌愿意在他的面前露出些许锋芒?还是说这种锋芒的露出其实是他无意识的,那么又是什么东西让他就这样无意识地露出锋芒给他看?
是予儿。
予儿和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他为什么会崭露锋芒?可是这么短短的一天他们能发生什么?为什么就让言城歌改变了?难道是一些很亲密的事情吗?
果然,予儿还是喜欢言城歌胜过他。
君玦的手握得很紧,却又刻意收敛了力道,生怕将手心那颗廉价的银色铃铛给捏碎了。这样控制力道,他的手上青筋暴起,修剪得极为整齐干净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有血意渗出。
他今日着了一身血红色,不是寻常那种绯红,而是一身预示着他要杀人的红。那样血溅上来,就看不到了。
言城歌的眸子在地上恭敬跪着的一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儿。
似乎是轻声叹了一口气,他道,“有必要吗?是你自己说,以后予儿的事情都和你无关,她的消息你再也不要听,所以这些人才不敢跟你报备的。如今你却反过来要杀了他们……陌卿,讲点道理行不行?不要遇上予儿的事情就跟个疯子一样,毫无理智可言。”
君玦猩红的眸子中净是讽刺,嘴角也勾起一抹讥讽嘲弄的冷笑,“你也配说我遇上予儿的事情就毫无理智?寒禅之痛你忘了?和你自虐自残比起来,我担怕不过是杀了几个人而已。”
果然一针见血、一语中的。言城歌抿着唇不再说话。
“予儿呢?”君玦的目光迟缓地移开,落在手心的银铃上,“……你为什么不带她来?”
其实从一开始他等的就是南予,他知道言城歌会来,但是他以为言城歌会带着予儿一起来,至少也带来一起气一气他罢?
气他也好,总比连气都不想气他好。
言城歌在他身边坐下来,低眉自己倒茶,淡淡道,“我问过她了,她不愿意来。”
君玦心中一刺,凛眸看他,“为什么?”
“难道你想不出来吗?”言城歌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你都直言让她滚了,她还会愿意主动来见你?”
“言城歌!”有一种痛叫做咬牙切齿,这三个字当真是从君玦的口中咬出来的,深深看着言城歌的那双眸子里只有屠戮,一如多年前被血洗的召阳,猩红一片,“你明知道那个字我是对谁说的。”
言城歌轻声道,“反正你不喜欢她了,不喜欢之后就是厌倦,厌倦了之后情绪爆发冲她说一个滚字,不是很正常吗?你放心,她已经相信了这个字是你说给她的,她也说了,以后与你各不相干。陌卿,恭喜你,你解脱了,可以再也不必喜欢她了……哦,你尝过她的味道,好巧,我今天也尝过了。”
150.就不还手
“谁让你碰她的?!!”话音未落,屋内爆开一阵强劲的气流!瞬间将言城歌狠狠砸在墙上!
后脑勺霎时间被撞破了血!
鲜红的热|血就顺着雪白的墙往下流,沾染上言城歌今日着的一袭翩翩白衣,别样妖|异。
那一掌打在他的胸腔,使得他的嘴角毫无意外地流出两道血壑,衬得他勾起的笑犹如舒朗的清风,淡然自若,“这么快就忍不住了?我还没说完。”
君玦猛地掐住言城歌的脖子,将他提离墙面又死死砸下去,收获了一声“砰”的巨响之后,他紧紧盯着墙面的血|红,净是痛楚的眸中闪过一丝快|意,“闭嘴。”
言城歌嘴角的笑意扩大,被他掐着脖子说话,声音嘶哑低沉,却自成清隽,“你以为我在骗你吗?……她口中的味道就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咳!!”
“闭嘴!!”君玦就着掐住他脖子的手一把将他甩到地上,猩|红的招子就像是言城歌幼时见过的那片残阳,经过鲜血的洗礼后,就是屠|戮。君玦的左膝抵在言城歌的胸腔,他的手掐在言城歌的脖子上,狂然怒吼,“她是我的!!谁让你碰她的?!!你凭什么碰她!?!她是我的!!”
“你说是就是?”言城歌的咽了自胸腔涌出的鲜血,认真看着他道,“你只问我为什么吻她,为何不问——她为什么不推开我?我吻她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拒绝?”
君玦的眸子猩|红如涌出的血|潮,抵在言城歌的胸腔上的手猛地凝聚气韵!!
“噗……!!”
如此被钳制在地上!这么近的距离!君玦凝聚气韵的一掌就这么照着他的胸腔竖直爆出来!言城歌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
君玦咬牙,滚烫的几滴晶莹砸在言城歌的脸上,声音低沉却无力,“你以为……我会信吗?她亲口说的,她不喜欢你……不喜欢你的……她不喜欢你……”
这样无力,就好像不是在说给言城歌听,是在说给自己听,是为了宽慰自己,而不是刺|激言城歌。
他自己念了一遍又一遍。
信念这个东西,就是要多念几遍才能说服自己也相信。
南予说的话支撑着他在云岚宗一直等着她回来,等她回来……跟她道歉、跟她认错,可是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回来,都过了子时了,她还不回来,他只好去找她。
她说不喜欢言城歌一定是真的,但是她说不喜欢他君玦……或许是假的。
“她亲口说不喜欢我,也一定说过同样不喜欢你。她昨天才跟我说……”言城歌直视着君玦,用手抹了下巴上的血,用仅存的力气缓缓道,“不喜欢你是因为,你永远都这么强势霸道、唯我独尊,总是按照自己的揣测就一意孤行,倘若和你在一起,她不会有自由,所以她不想和你待在……”
“砰!!!”
话没说完,君玦捏在他脖子上的手蓦地收紧,将他提起来甩出去!径直砸在了门前!!没等他撑起身子,君玦猛地上前用左膝抵住他的胸腔,抓紧他的脖子将他的后脑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砸!!
顷刻间,鲜|血顺着地板缝隙流出了半步远!!
就在此时,门被敲响了!!
“喂,言城歌!你留字条叫我来这里干什么?开门啊!”
听见南予的声音,君玦的动作猛地一顿!!
言城歌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轻声道,“陌卿……你猜我刚刚为什么……不、还、手?”
151.你又骗我
南予是在自己房间的茶桌上发现字条的,大约是那张字条太过于显眼,是用一张红笺写的,她想不注意都不行。
上面写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普通的邀约,落款是言城歌,他让她醒了之后就到醉花阴三楼天字号的雅间里去,他会在里面等她。
至于等她作什么,一概都没写,出于好奇,南予还是从床榻上爬起来,随意套上床榻边儿上那件白色的女装,一头青丝就随便拿白玉簪子束了。
还没等她过街走到醉花阴,擡眼就看见了三楼靠窗口那里面有隐约的光影浮现,似乎是有人在用气韵。
南予蹙着眉,踏进醉花阴的时候,鼻子一向灵敏的她闻到了一股子浓厚的血腥味儿,好像是从后院儿传过来的,有些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南予加快了脚步跑上三楼。
三楼的血腥味儿要比楼下淡了一些,但终归还是有,且这血腥味儿和下边的不同,血丝的腥气里浮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儿。
走到门口,南予敲了两下门,大声喊了几句,没有听见有人回她的声音,却听见屋内有很轻很轻的声音传出来,只是听不大清楚在说什么。
抿了抿唇,南予手心缓缓凝气,一脚踹开了门!
这一脚踹开,南予愣住了——
首先入眼的,自然是就在门口的君玦和言城歌。
君玦的左膝抵住言城歌的胸腔,左手青筋暴起,同样压在言城歌的胸口,而他的右手正用力掐在言城歌的脖子上。有一滴泪无声弹在言城歌的脸上,他的眼神中带着杀意和决绝,还有辛酸和委屈。
君玦那一头青丝倾泻下来,遮住了半边脸,但是不管是从双眸的神情还是从味道上,南予就是晓得,那是君玦。
是正在发火甚至失去理智和思考能力的君玦。
屋内战战兢兢跪着一群人,其中还有昨晚上才见过的花渐深,他们的头埋得很低,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擡眼去看屋内的情景,更没有人敢去偷偷瞄一眼踢开门闯进来的人是谁。
南予的视线落在言城歌脑后溢出的血上,顺着地板缝隙看过去,鲜血竟然已经流了半步之远!
眉头一皱,南予径直跑过去将手覆在君玦掐在言城歌脖子的手上,用力去扳,“……君玦?!”
君玦将手一翻,改为扣住她的手,用力收紧,满眸的戾气,语调是道不尽的苦楚尖酸,“我打他,你心疼了?”
看见南予眉头微蹙,君玦掺杂委屈的语调怒然吼道,“你和我说过你不喜欢他的!你亲口跟我说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和他偷跑出云岚宗?!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再走?!你就是喜欢他!喜欢他胜过喜欢我!或者你就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可是你究竟为什么要骗我?!你亲口说过你不喜欢他的!!”
“我哪有骗你?!”南予蹙眉,不喜欢言城歌的话她认认真真地说了一遍又一遍,他永远都不相信,如今也懒得和他说,“你先放开他!”
“我不放又怎么样?!我今天就是要杀了他!!你要为了救他打我?还是要为了救他直接杀了我?!”
152.忽然明白
“我不放又怎么样?!我今天就是要杀了他!!你要为了救他打我?还是要为了救他直接杀了我?!”君玦一手掐着言城歌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南予的胳膊腕。
南予眼中看到的君玦,青丝披靡,散在肩膀后面,有些凌乱,被窗外的风拂起时,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明显是方才已经有了一场十分剧烈的动作。
他的眸子血红到了妖异诡魅的地步,光这么看着,就好像能感受到嗜血的气息扑面而来。
但是南予也能感受到,他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已经刻意去收敛了这种凶残嗜血的戾气,就像是在害怕她被他这样的眼神吓着,也像是在害怕他这样嗜血的眼神针对的是她。
君玦在看着她南予的时候,不管有多发狂上火,眸底总会有一片璀璨的银河,星辰在闪烁,熠熠生光,银河的荡漾也是那么的温柔。
此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