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终 (3)(2 / 2)

鉴于南予和凤折的思维明显不是在一条线上的人,这件事注定就是这么无疾而终。

从凤阳楼回到落脚的客栈,九方越抿着秋露白干坐在南予对面盯着她活似要盯出一个洞。一想起方才凤折竟然当真还认认真真思考半晌才回了句“没有绿色”,而后南予她老人家一个挥手间就是豪情万丈,“没有绿色就罢了,这根你也自个儿好好收藏着罢,我们先走了!”

九方越彼时真是恨不得给南予跪下。

其实他很能明白,南予不要缚灵鞭自然是看出了此物不凡,凤折为人仗义,她倒是不想蹭着他什么便宜。不过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九方越狠喝了一大口酒,饮酒的空档掏出怀中的玄女玉甩给南予。

“我以前有幸参悟过玄女玉,却并不能明白其中奥义,”拿手背揩了嘴角的酒渍,九方越瞄了她一眼,“既然是你拿回来的,就送你了。且看你的造化。”

南予手中摩挲片刻,擡眸挑起眉尾,“今非昔比,这玩意儿被视为神物,你就不打算再挣扎两下?”

“如今你晓得何为神物了,方才拒绝缚灵鞭也不晓得有多爽快。”九方越大嗤一声,拿眼珠子怼她。

南予咳了两下转头喝了口秋露白,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往嘴里喂的酒,“那根鞭子上面为什么画着那么多灵兽的图案?”

九方越伸手就抢来她握在掌中的那壶秋露白,翻了两个杯子出来,缓缓斟酒,低沉的嗓音随着流淌的烈酒在杯中缓缓旋转……

“相传,缚灵神鞭的上一个主人是一位名叫尘烟的女子。

“朝天大陆在千年之前经历过一场浩劫,灵兽动荡欲撕毁人类主宰大陆,心系天下的花女尘烟按照古方,亲手在飞灵国的断崖之下种了一棵缚灵树,并扬言此树可救我天下苍生。然而众人都觉得,等她挖完土、种完树,再等神树长成,他们早就死于灵兽爪牙之下了。”

“有古书资料记载,‘花女偏执,毋听众人言,仍种籽于断崖,水三日,晨起而此树已参天’。”

“就是说,尘烟种下缚灵树之籽不到三日,就已有万丈之高,最后此树果然如古书上所言,束缚灵兽化为树上图腾。

尘烟去后,魂魄经久不散,有人作法将其葬于缚灵树中以求她安息,魂魄才散去。尘烟刚葬入树中,缚灵树顷刻间就化为银色,那人截下一段藤蔓,就是如今的缚灵鞭了。”

“不过没了其主尘烟,缚灵鞭早就自封神力,寻觅有缘之人已近千年。也因为至今没有哪个有缘人能开启封印,缚灵鞭就与寻常上等的鞭子无异,不再受人争夺了。”

“扯淡的吧。”南予随手拿了杯酒盏喂了一口,“那鞭子不是银的吗?真金白银要是能从树里长出来,岂不是种块儿银子就能长出一把钱?”

九方越不置可否,却说道,“一本古书里看到的,那本书被一位隐世多年的白胡子老头儿翻得很旧了,他天资聪颖,什么书都不须看两遍,竟能把那本书翻成那个鬼样子,所以我印象格外深些……”

两人喝酒笑谈间就这么打开了话匣子,南予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些过于令人不可置信的东西,往往就是如此独立地真实存在着,譬如缚灵鞭。

而更多时候,错过一样东西则很难再补救,譬如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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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初入鬼市

然而,这个错过机缘的人若是南予,那老天给的就是另一番待遇了。

这个待遇的不对等、不公平就充分体现在第二日清晨,恰逢南予躺在床塌上翻了个身,就有人轻叩房门发出“笃笃”的声音,紧接着九方越就从茶桌上支起沉睡中的脑袋,慢悠悠起身去开了门。

“请问是……南予南公子的住处吗?”所来之人看起来精明干练,说话间嘴角微微上扬,十分有礼得体,颇有一副年纪轻轻却成熟稳重的模样,似乎是凤阳楼的小厮。

“她正睡着,别吵她了,”九方越打着哈欠睨他,“你找她什么事,找我也一样。”

“这……”小厮只思考片刻,便笑道,“小的是凤阳楼的小厮,奉我家七少爷的令,来送这个。”

这时九方越才看到小厮手中还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睡眼惺忪间也有些好奇凤七搞得什么名堂。盒盖被揭开,小厮才接着说道,“我家七少爷说南公子走得匆忙,忘了拿它了。无论如何,请南公子务必收下此物,凤阳楼从不亏欠人情。”

当盘绕在檀木盒中的缚灵鞭骤然映入视线中时,九方越的瞌睡才是全醒了:苍天,敢不敢再不公平一点?!真他娘的是运气你南爷啊!

小厮走后,九方越毫不迟疑地将南予从被窝里跩了起来,话还没开口,后者因为看见他握在手中的缚灵鞭就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也不晓得是哪点勾起了她泛滥的母爱,看着离开凤阳楼和现如今两次都没捞着好的九方越,她竟在眼神中催生出一种怜悯。

九方越在她的注视之下慢慢攒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你不妨再把眼角的笑意表现得更明显一点。”

虽说在凤折以及一干花都的小老百姓看来,南予的鞭子已经使得算是顶好。但对于九方越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说,她那充其量只是把她使银线毒铃的那套手法搬到了长鞭上。要想真正使好一手鞭子,还得需要一本称手的习鞭手册。

很顺其自然的,九方越就想到了毗邻花都的那块儿揽尽奇珍异宝的无人管辖区——鬼市。

一个时辰之后,在九方越眉飞色舞的怂恿下,南予穿着一身白衣独自走在鬼市的幽暗街道上。三千青丝用一块羊脂白玉高高束起,长发垂直腰际,恰好能看到那里别着的缚灵鞭和绣着麒麟的素白钱袋。

至于为何只有南予一人,说起来话可就略长了。

主要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忒过于复杂,而是在于将九方越拦在逍遥楼门前喂酒撒娇的姑娘人数委实有点多,若要挨个儿地念起人名数过去,恐怕南予今日就不要想出这个门了。

最后九方越只好勉为其难地将钱袋丢给她让她独自上路。虽然从九方越潮/红的面颊和陶醉的神情看起来,他这把勉为其难表现得其实也不是很难。

“听说你们这儿有最快的马,是也不是?”少女稚嫩却无比倔强的声音传来,那种骨子里透出的不可侵犯的尊严让南予觉得甚是熟悉,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果然,是那个被逍遥楼撵出来的神秘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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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江湖险恶

从神秘少女这回能看得清五官的面庞来说,很明显她今日将自个儿拾掇得干净了些。不过也是十一二岁的年纪,眉目清秀,稚气未脱,身上还是那件偏大的灰红色布衣,那头长发被拉渣地高高束起,耷拉在肩上一直垂到腰间。

少女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由上等锦缎才织得出来的包袱,包袱有些侧开,稍微露出一角,南予微微眯了眯眸子,那一角似是文书之类的东西。

而被她询问的那个贩马人约莫三四十来岁,穿着灰布麻衣,勾腰刷洗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最能让人一眼注意到的,是他脸上自额角掠过鼻梁斜划到左脸的一条深棕色已结痂的刀疤。

贩马人从勾身刷马的动作里抽出空来瞧了她一眼,语气不屑,“小姑娘,能在鬼市卖的东西,若没些特别之处,我如何自处?这马自然是世间最快的马,且看你买不买的下了!”

听及此,南予多瞥了几眼那匹被贩马人刷洗的黑马,毫无兴趣地收眼:太差劲了,还不如前儿个驮她睡觉的那头驴。

但那少女却急急地咽了口唾沫,却又抿了抿唇缓了缓,“我有很多很多银子,你卖给我,你要多少钱?你说。”一边说,少女一边低头掏着怀中的包袱。

“嗤,小姑娘你打听清楚了没?我雷老六这里的东西可从来不用钱买,我劝你啊,还是别费这劲儿了!”贩马人嘴角扬着一抹怪异的笑容,手中刷马的动作丝毫未停。

少女停下擡头拧起秀美看他,“那你要什么?”

贩马人终于停了刷马的动作,转过头来指着自己脸上的疤痕道,“看到没?我这脸上的刀疤由破风剑气所伤,毒入骨髓,已是多年顽疾,寻常的药石罔救。”顿了顿,他又睨着少女道,“只那天山的雪莲,麒麟的血露可以医治,不如……?”

“你是说天山雪莲和麒麟血?”少女着急地皱紧了眉头,“我、我没有那些……我只有银子,很多很多银子,五万、不对,十万两以内,随便你要多少!”

少女掏出一锭一锭的银子塞进贩马人手里,“你等着,我还有张盖了凤阳楼印章的银票,那张刚好是十万两的!我这就掏出来给你!”

看着少女又低头朝包袱里费劲摸钱的动作,贩马人恍然地表情一闪而过,最后一脸痛下决心的模样,“唉,好吧!看小姑娘你赶路心切,我雷老六就做这一回好人,十万两就十万两罢!”

少女咧开嘴欣喜一笑,顾不得那么多,蹲下身子打开包袱,跪在地上翻找那张十万两的银票。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少女终于翻到银票,正要起身递给贩马人,还没站起来就觉得手中一空,她顺着曳在眼前的素靴白衣看上去——

南予跩着银票,此刻浑然一脸败家子儿的模样,也不晓得哪里顺了一手苹果好死不死的啃着,含糊不清地叹了句,“还真是凤阳楼啊……”

少女气急,站起身想要抢回银票,南予微微踮起脚举高银票,低头看她,勾起唇角道,“小屁孩儿,脑子是个好东西,江湖如此险恶,出门在外得带一个,你被哄了知不知道?”

“你还给我!”少女一边儿跳起来够着银票一边儿睁大眼睛瞪她,“关你什么事?!”

南予啃了口苹果,悠哉悠哉笑眯眯道,“要是和我无关我也不想管。前几日还身无分文的小妹妹今儿个竟然这么有钱——”她顿了顿,埋头挑眉,低声道,“玄女玉是你卖给凤阳楼的?”

PS:补昨天一更,上周的齐了。这周是不定期更新,因为雪妞期末考。三号后补上。

24.可以看看

少女惊了片刻,擡头猛地撞进南予那双似乎装了浩瀚星辰的眸子。

正欲开口,却见南予身后的贩马人抢先吼道,“小姑娘,你还买不买马?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啊!”

南予转身悠悠睨向贩马人,折起银票反手塞进少女的衣襟中,手一顿,她想起什么似的,退回一步拍了拍少女的胸,再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胸——

她不禁想起九方越还在竹楼之时,偶然间面带疑惑地问到她这裹胸布究竟绕了几层,竟然能将男人扮得如此惟妙惟肖?彼时自己一脸茫然地擡起头道,我没束胸啊。五个字毕,九方越愣了片刻后仰天大笑,整个竹楼只听得他一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笑声。

也不知道是哪里好笑,南予便顺势赏了他一脚大家一起笑一笑。

这个事儿,本来是个小事儿,然而移天那厮着实是个三八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一路捎回召阳,只在当天晚上,就递上了一张君玦那腹黑写的字条:唔,用不上,也可以多看看。

内附一条束胸带。

字迹是如此的龙飞凤舞,内容是如此的龌龊不堪,以亲王之尊,行地痞之事,君玦着实很好的诠释了人生的两个极端。

收手回神,南予低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何年何月她连个十岁打头的小姑娘都比不上了?

了不起这少女也才十一二岁,自然不知道南予的想法,不过是厌恶地甩开她的手,而后迅速蹲下身捡拾地上的包袱,想到南予的话又继而想到雷老六方才的怪异,她抿唇呵斥,“骗子!我不买了!”

看来还不是太蠢。

雷老六显然被这话刺激得不轻,眼看到嘴的十万两都飞了!

摔了洗马的刷子上前两步欲揪起南予的衣领,后者侧身避过之际擡手贴上雷老六的脸,面无表情地蜷起手指一撕。

只见那道传说中唯有天山雪莲麒麟血露方可救上一救的刀疤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被南予拈在两指间。

拎着那条刀疤状的粘条儿,南予略感抱歉地笑出了声,“哟,一不小心治好了你多年的顽疾?”

幸好她们这里只是鬼市偏僻的一角,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自然也就无人围观,然而场面还是异常无比的尴尬,弄得闯荡江湖多年的雷老六此时只想骂一句你大爷。

少女这个时候也已经收拾好了包袱站了起来,咬紧唇狠狠瞪了雷老六一眼,那是一种在极端狼狈无助的情况下还要遭人迫害的愤懑眼神,带着决绝、诅咒和恨。

那一瞬间,南予读懂了那种眼神,只因她仿佛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在绝望中苦苦挣扎、在倒下中再一次站起、在以为自己撑不住时又挺过去。

决绝的是此刻爬起那么未来的道路我定能翻身,诅咒的是如今践踏我之人必不得好死,恨的是世间万物明明如此让人绝望却还要给予希望,明明那么多希望,未来却依旧渺茫。

南予忽觉一滴冰凉打在额间,她微微擡头,“下雨了啊……”待她再看向少女时,发现她已经跑远。

遥遥望着少女在雨中奔跑离去的背影,她抿了抿唇,跟上。

25.二次会晤

活了十八年的南予好不容易琢磨着该积点阴德体会体会助人为乐了,上天就同她开了个很有建设性的玩笑,非但没让她成功地追赶上那少女,还附赠了一个冤家路窄的副本。

转过青石板街的拐角就是鬼市的正道,自己竟能在比毛还多的人流中一眼相中百里湮,南予一边儿佩服自己眼神独到一边儿暗叹黄历诚不欺我,今日果然不宜出门。

前方最多九掐步,阳夏国那位尊贵无比的摄政王只愣了片刻,就噙了抹冷厉的笑意走来,显然也是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一个在凤阳楼里暗中布局干了一票大规模的抢劫,本以为玄女玉必然手到擒来却不料半路杀出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三两下就打翻一盘棋;另一个在凤阳楼里光明正大揍了一群抢劫的人,本以为收拾得妥帖稳当却不料操纵者就端端坐在自己隔壁。

造就如今这个二次会晤的场面就委实尴尬得很。

了不起他也就是个麒麟,身负双麒麟的南予自诩没有必要怕他。但转念一想,他那个叫做雪狼的侍卫十有八/九就潜伏在附近,一个也就罢了,怕就怕他还机智地带上了一干侍从暗影隐藏在周围。

这已经不是敌明我暗的问题了,这是个以多欺少的问题。

南予正思忖着怎么着给自己和对方一个稍微缓和些的台阶下,百里湮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话语间愣是弯儿都不带拐,“好巧,出了凤阳楼还能再见到公子,看来本王与玄女玉果真是缘分未尽。”

顿了顿,他笑意一敛,眉目冷然,“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要本王亲自取?”

那日后九方越也曾同自己普及过,这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摄政王向来处事狠辣果断、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地拖泥带水。今日一见久仰久仰,真是雷厉风行到一个缓冲都无,问题的尖锐性瞬间被刻画了出来。

看来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