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2 / 2)

绝望过后,我反倒平静下来。能活着就还有希望,我倒希望周齐再度开战,那么我若被派上战场的话,也许还有机会逃回去。

我一定要活下去!想到六子临死前绝望不甘的表情,我就心如刀绞,唯有活着,才有机会为六子报仇。

------------------------------------

时已九月,天气不再燥热,凉风渐起,周围都笼上了一层秋意。

俘军手带铁铐,如牛羊般被齐军驱着往前走,而我正是其中一人。

此生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屈辱,我满身污泥,头发蓬乱,身体摇摇晃晃地向前挪着,脑子里也空洞麻木。

几日来的恐惧、绝望、惊惶、悲伤几乎把我的精神压垮,再加饮食恶劣,我浑身无力,脚步迟缓,连走路都打晃。

唯有那股想要活下去的气撑着,我才没有倒下。

六子已经死了,而我还活着。生者有何理由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所以我必须忍下眼前的艰苦。

我跟着众人走在河滩旁,几日奔走,脚上早已磨出了血泡,因为没时间休养,血泡已经化脓,整个脚都肿了起来,好像要烂掉一般。每迈一步,尖锐的痛苦就袭便全身,遍体颤栗。

就这样,我已被众人甩了几丈远。想要追上,然而脚下却快不得半分,身子绵软无力,双腿发酸,脚下剧痛无比。

身后响起哒哒的马蹄声,我的心骤然一提,想闪身躲开,然而那皮鞭已毫不留情地抽在身上。

“没种的周狗!走起路来都慢慢蹭蹭,像个娘们一样!”我身上热辣辣的疼痛还没消退,那骑兵的污言秽语又如一桶脏污迎头泼下,我只觉一股血直冲头顶,想也不想,霍然转身,眼睛死死瞪住马上那人:“闭上你的狗嘴!”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又多么森冷,表情有多么狰狞酷厉,只觉屈辱和恨意几乎要把我生生碾碎,只想一枪把他搠死。

心头翻腾的滔天杀意把我自己都唬了一跳。那个贼眉鼠眼的齐兵大概也被我的表情所慑,半天没有还口。

他的脸有些熟悉,我略一回想,心里猛地一惊,他正是那夜对六子下黑手的恶贼。

若不是此刻双手被束住,我真想把他捅死。生生压制住心头的戾气,我木然回身,一步步追赶着前方大队。

而后我就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那人纵马追上,一下子把我撞翻在地,然后他就跳下马,拿起皮鞭来狠命抽我,一边打一边骂:“不要脸的周狗!敢骂老子我!”

我双手被束住,倒在地上根本无力起身。他的皮鞭如雨点般密密地落在我身上,每一鞭都能听到清脆的响声。我滚着身体躲闪着,却还是躲不过。他目露凶光,鼠眼几乎挤成一条线,脸上满是狠厉的神色。

我被他打得浑身无力,每一鞭落下时,都像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那种疼痛避无可避,热辣而尖锐,很快蔓延到全身。渐渐地,我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也疼的麻木,只是木然地承受着皮鞭,而那人似乎打得还不尽兴。

“张四,住手!”就在我几乎失去意识时,一骑横冲过来,喝断了他。那将军翻身下马,夺过马鞭,狠狠抽在那张四身上。

“混账东西!斛律将军严禁虐待战俘,你都忘了!”那人厉声斥责,我擡头一看,是赵常。

“是他走得太慢,我才抽了两鞭子,以示警戒。”张四悻悻开口,妄图狡辩。

“闭嘴!”赵常厉声喝断他,表情森冷可怖,“你当本将军是瞎子?他已经浑身是血,我看不出吗?”

张四立时噤声,不敢多言。

我向身上一瞥,果然胳膊上和腿上的布袍已渗出血迹,连我身下的黄土都沾上了血,看上去触目惊心。我赶紧闭上眼,不再看,但鞭子留下的疼痛又狠命袭来。

“小梁子还好吗?”赵常蹲下身来问道。

“快被他打死了!”我盯着他,咬牙开口,眼里都是恨意。

他沉默片刻,又开口:“我把你另编个队,避开他。”

我没有回话。此番赵常怒斥张四,那张四恐怕会怀恨在心,定会寻机报复我。

看着张四走远,我赶紧开口,声音软了下来:“赵大哥,求你!你要把我护在身边。否则那张四定会伺机报复我。”

他沉思片刻,却开口拒绝:“我统领全军,哪里有空罩着你?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寻个熟人相伴。”

我闭上眼,苦笑两声,如今我一个战俘,还有什么资格跟赵常讲条件?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

赶了三天路后,我们到了宜阳对岸。如今只要渡过洛水,就到了宜阳。

我对自己到了哪里毫不关心,如今被俘,在哪不都是一样?

“快喝!快喝!喝完还要登船。”一个齐军什长不耐烦地催促道。

我们赶了一上午路,终于允许在洛水边喝口水。我口中如着了火般干热,也顾不得水脏不脏,用沾满污泥的手捧起水来,灌入口中。

河水腥咸,掺着泥沙,我憋住一口气,才把水咽了下去。

喝了几口后,那股燥热感终于消退不少。

我呼了几口气,又埋下头,用河水洗洗脸,想把脸上的污泥洗净。

水中映出一副面孔,我心头一紧,忽然想到一事,又赶紧从地上沾了把土,抹在脸上,然后用手在地上一撑。

然而刚欲起身,肩膀却被人按住,有人伸手在我后颈狠狠捏了一把。

我又惊又怒,全身有如触电般颤栗起来,仓皇回身,却对上张四的脸。

他嘴上胡须一翘一翘的,眼睛又眯成一条线,里面透出油腻腻的光:“没想到你这小子生的倒也清秀,皮肤跟姑娘一般细嫩。”

我浑身一震,下意识后退一步,满眼戒备地盯着他,低声威胁道:“我与赵将军是故交。你不要动歪心思!”

“呵呵,”他进逼两步,几乎要贴了过来,双眼露出阴鸷的光芒,“赵常哪里顾得上你?”提到那个名字,他的表情突然狠厉起来,“妈的!老子那夜救他一命,他不但不感激,还为护着你打老子!”

他的胡子抖了几下,半晌,那股戾气才渐渐消减,双眼一眯,笑道:“你别着急,老子我会找机会好好疼爱你。军中没有女人泻火,把你当女人用用也不错。”

而后他扫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又在我脸上捏了一把,才匆匆离去。

我头脑一晕,颓然跪在地上,手死死抵住胃部,才忍住没有呕吐出来,然后抓起地上黄土,拼命地抹在刚才他抓过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几乎要把皮肤磨破。

而后,我用双手捂住脸,死死按住眼睛,胸腔剧烈地起伏,肩膀一抖一抖,生生憋住眼泪,没哭出来。

“还磨蹭什么!喝完了赶紧上船!”一个士兵又开始骂骂咧咧地催促起来。我赶紧起身,追上大队,直奔河边大船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起名无能了,另外对于张四的口味问题,希望不要雷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