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像上的两人正是虞千鸢与谢迟,他们拥在一处,含情脉脉地对视着。
画像随言道:这师徒二人罔顾伦理,竟然有了私情,虞千鸢作为天鹤宗的仙尊,不仅包庇纵容徒弟作恶,并且在如今仍旧与他保持着暧昧的关系。
若先前只是不痛不痒的传言,大多数百姓看完便也忘了,那么这一桩跟八卦沾边的风流韵事就是彻底引爆了舆论,画像被传出来的当天就有不少百姓写信来控诉天鹤宗管教不严,其身不正。
外头到处传阅的画像,虞千鸢也拿到了一份。
她坐在桌前,浑身发凉。画上的场景虽是臆想出来的,可他们的关系却是事实。
究竟是谁,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难道一直有人在默默地关注着他们,暗地里跟踪窥探么……?
谢迟自然也得知了此事,他没有任何耽搁,立即赶来栖迟岛找她,阴沉着脸道:“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
“怕是难了,事情既已闹开,就算你查清楚怕也改变不了什么。”虞千鸢勉强还能维持冷静:“现在看来,对方就是冲着你我二人而来的,不达到目的,他怕是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谢迟冷声道:“我不会让他随随便便就得逞的。”他说着,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师尊你……”
他还未把话说完,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虞千鸢听着有些疑惑,沐于清就算再大的事情摆在面前也不该这般着急慌张才对。
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也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地将谢迟推进内室:“你快去避一避,这件事我们等会儿再说!”
谢迟虽有些不太情愿,却还是乖乖地躲了进去。
把人推进去的那一刻,两道身影翩然而至:“——仙尊!”
虞千鸢定睛一看,来人正是男女主角那对小情侣,她佯装淡定:“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匆忙?”
许久未见已然风姿出众的江修风紧紧盯着她:“仙尊是在招待客人吗?”
虞千鸢心里咯噔一下:“你在说什么?”
江修风咬牙道:“就在刚刚,来这里的路上,我们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虞千鸢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浑身僵硬着否认道:“你或许是看错了罢。”
“仙尊!”江修风有些急切:“外头现在都已经传成那样了,就算是为了避嫌,他也不该来此!”
虞千鸢有种被人抓包私情之后的心虚感,硬着头皮道:“你说什么呢?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我知道师尊偏袒他,可您也不该太放任他了,如今……”
他还未说完,就有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还不需要外人来置喙。”
虞千鸢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回头朝身后看去,谢迟抱着手臂倚在门边,目光冷淡地扫过那两个人:“还有话要说吗?说完的话,我便要送客了。”
三年未见,再见面却不想会在这种场景下,二人惊诧之余,也有些微微的恼怒,姜思窈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他来此的目的:“你既然知道了外头的事情,也该懂得避嫌,怎么还敢在这种时候堂而皇之的来找仙尊?”
江修风跟着捧哏:“未免也有些太拎不清情况了些。”
谢迟好笑道:“她究竟是我的师尊还是你们的师尊?我们栖迟岛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璟瑄岛的人来插手了?”
江修风一听,更是来火:“我们虽不是栖迟岛的人,但也是天鹤宗的人,你如今可是两样都不沾边,既然当初已经做了决定,如今又为何非得来扰乱仙尊的安宁?若不是你,外头也不会有这些流言!是你让仙尊落入这两难之境!”
“都给我打住!”虞千鸢终于开口,黑着脸上前拦了拦:“我说你们几位,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遇到什么事情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谢迟立即向她示弱:“师尊,你看他们哪有要好好谈谈的样子,分明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江修风被他这副样子气的不轻:“这事情本来就是你错!我们来兴师问罪有何不妥?”
谢迟轻嗤:“你们以何等身份来兴师问罪啊?”
“仙尊虽没有授业于我们,但她对我们有数次的救命之恩,又对我们照顾颇多,我们怎么没有立场?”姜思窈道:“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栖迟岛,你这时候来便是在给他们递刀子。”
“他们是谁?天鹤宗的弟子还是背后乱传播流言的人?难道这天鹤宗是筛子吗?怎么什么样的人都能被招进来啊?”
姜思窈微恼:“你难道就不能与我们好好说话吗?”
谢迟顿时奇了:“你那好师兄刚才一进来便要给我定罪的样子,哪里是想要好好说话的态度?”
“够了!”虞千鸢一拍桌:“都给我闭嘴!”
众人霎时齐齐收声。
她扫了眼这三张面孔,目光先落在了姜思窈脸上,对她略略展颜:“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很关心我,但现在的情况是,就算没有这些事情,这个人也会编造出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来,错的并不是我们,而是在这当中搅浑水的人。”
江修风道:“可若不是他拉着仙尊……也不会有那些难听的话传出去。”
虞千鸢微微正色:“难道我们是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江修风微怔。
虞千鸢又问:“或者说,我们碍着谁、伤害谁了么?既然没有,那这也能算是罪过么。”
谢迟原本还不太疏朗的脸色立即转晴,有些得意地在虞千鸢身后翘起了唇角。
姜思窈低声道:“可是……无论如何,名声终究不好听。”
虞千鸢沉默了下。
其实不用她说,自己也能猜到现在外头都是怎么说她与谢迟的,揣测的话向来很伤人,什么师徒乱伦、悖逆天道,只要有个合理的名头,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
她并没有顺着姜思窈的话说下去,转而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姜思窈答道:“我与师兄离岛采买,一听说这件事就立即赶过来了,没想到会在来的路上看见谢迟。”她说着,还瞪了眼谢迟,似乎有些不满。
虞千鸢平静道:“你们二人即将结为道侣,该专心准备才是。”
“仙尊,可我们也不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装聋作哑吧?”
“能装聋作哑,反而是件好事。”她道。
姜思窈咬了下嘴唇,看向谢迟:“那你呢?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对小情侣来得及,虞千鸢与谢迟还没聊到这儿呢。
谢迟淡淡道:“我会把散播这些的人找出来,将他杀了。”
江修风满脸的不认同:“你能杀掉所有人吗?”
“其他人只是愚昧听信罢了,我会找人澄清的。”
姜思窈:“怕是堵不住悠悠众口吧。”
谢迟道:“那依你所见,我该如何?”
姜思窈顿了顿,并没有正面回答:“总而言之,你们这段时间最好别再见了,万一被别人发现……”
谢迟的眉眼顿时染上些许戾气:“只是见面而已,这也不行?”
姜思窈道:“你也不能只顾自己开心吧?”
“我并未……”
“好了,”听到这里的虞千鸢终于站出来,按住了谢迟的肩膀示意他别说了:“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你们俩还要筹备道侣大典——这就像是民间的大婚,马虎不得,无论如何,那日我肯定是要去的,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比较挑剔,可别让我挑出什么毛病来。”
“仙尊,”姜思瑶哭笑不得道:“您这个玩笑开的一点也不好笑。”
虞千鸢:“是么?我怎么觉得还挺好的。”
见三人其乐融融,谢迟有些不高兴,极力忍耐住了,江修风又来挑衅:“那一日你也要来吗?”
谢迟语气不大好:“什么叫我要来吗?我又没到请柬,我怎知我该不该去。”
江修风长叹一声:“我们同门一场。又有着一起经历生死的交情,我自然希望你能来。但你也该知道,在你跟仙尊之间,我们肯定选择仙尊。”
谢迟阴阳怪气道:“那这么说,你们俩人和她倒比我与她关系要好咯?”
“谢迟,”虞千鸢无奈地叫住他:“别这样。”
姜思窈道:“你能来的话我们自然是欢迎的,不过近日风波不断。如果能伪装一番便更好了。”
谢迟动了动嘴唇,刚要出演讥讽,余光看见虞千鸢警告的目光,硬生生忍住了,把话收了回去:“我知道了。”
话题既然被虞千鸢给扯走了,再重提也没有意义,见她面色淡定,似乎已经有了决断的样子,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后来又聊了几句,见天色已晚,他们便起身告辞。
离开前,江修风提醒谢迟:“你也别在此多留,早些回去吧。”
谢迟被气笑了:“你居然还催起我来了?”
江修风淡淡道:“你的意思是,你不在乎仙尊的名声?”
“…………”谢迟被他堵了一句,黑着脸道:“我知道了,不用你提醒!”
他送完人回来,仍旧是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虞千鸢好笑道:“你在气什么?”
谢迟扑过来抱她:“师尊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
虞千鸢装傻:“哪样啊?”
“我没有不把师尊的名声放在心上!也没有只顾着自己开心不在乎你的境况!”
虞千鸢挑了下眉,跟他说绕口令:“既然你明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般的人,又解释什么?”
谢迟拧着眉,看上去竟然有些孩子般的稚气:“江修风那样说,好像他和姜思窈才是师尊最亲近的人,我反而是不为师尊考虑的那个了,这算什么?”
“行了行了,你以为他们像我们这般——”虞千鸢想了下措辞:“你是特立独行,视那些规矩无物;而我是本就不属于此处,融入的不完全,也不把什么师徒伦理什么的放在心上,他们却不同,只劝告这些就不错了。”
好歹他们没说什么,师尊和徒弟是不能在一起的话,他就偷着乐吧,这得省去了多少口舌。
“……”谢迟不知想到了什么,陡然间泄掉了所有的力气:“是我连累了师尊。”
虞千鸢轻叹一声,主动靠过去,双臂环住他:“我们之间,没有连累这种话。”
三年前她就没有站在他身边,这次总要给她一个机会,不再让他孤军奋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