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第一百三十八章“阿木尔,我心悦你。……
从都察院出来后,唐璎的一颗心犹如被浸在了冰水中,浮上浮下,始终不得安宁。
她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如此渴望见到黎靖北。
路过盛通街,白日里喧嚣的街道变得祥和一片,家家张灯结彩,华光万千,却没有一盏是属于她的。
细雪下,有一打更老者踽踽而过,手中油灯一晃,便见雪地上立了名衣衫凌乱的女子,不由悚然一惊,厉声呵斥道——
“宵禁将至,何人在外游荡?!”
唐璎并未答话,一双眼睛直愣愣地望着皇城的方向。
半晌,才哑声道:“几时了?”
更夫方欲发怒,却见她雪白的斗篷下穿了件赤色的官衣,前胸处绣着孔雀样式的飞禽,应是三品文官的补服无疑。
可这三品官……为何是个女子?
虽觉奇怪,却还是恭敬道:“回大人,快戌初了。”
唐璎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了声“多谢”,转身往紫禁城的方向走去。
更夫见状赶紧追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嗓音问:“敢问大人欲去往何处?”
唐璎默然片刻,弯腰将他扶起。
“本官乃右副都御史章寒英,此番进宫,乃是有急事要面圣。”
更夫听言非但不为所动,反而一头扎进了雪地里,将头埋得更深。
“宵禁将至,望大人三思!”
无怪他这般惶恐——
在咸南,犯夜禁是要受笞的,三品大员也不能例外。
眼前的女子身居高位,更夫不敢忤逆,可渎职包庇的事儿他也做不出来,届时若真出了问题,他不但要掉脑袋,还会祸及全家。
唐璎知他所想,便不再与他为难,只垂眸道:“我今日的行踪……你不必替我隐瞒,只管往上报便是。”
得了她的授意,更夫以头抢地,连着磕了三下,朗声拜谢——
“多谢大人!!”
戌时一过,宫门便落了钥。
唐璎顿住脚步,与守卫周旋片刻,凭牙牌入了宫。
随后穿过承安门,路过太和殿,停在了南阳宫门口。
绚烂的宫灯下,君王正伏案临帖,仪态端然,姿容若仙,眉宇间凝结着空寂。流光回转间,仿佛将烛光披在了身上。
南阳宫内,太监宫女们垂首而立,眉宇间隐含不安。喜云在一旁侍墨,孙少衡在外殿值守,孔青和冯高氏则早已不见了踪影。
黎靖北最先注意到殿外的脚步声,微一擡首,见是她,一双狐眸逐渐亮起,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既有恼意,也有雀跃。
“朕是不是说过么,天亮前不要入宫!”
他的视线逐一扫过殿内的奴仆,随后落到唐璎身上,刻意放沉了声线,“怎么,朕的命令,章御史听不懂?”
君王气势威凛,眸中凝结着怒意,唐璎却丝毫不惧,嘴角反而扬起漫不经心的笑。
“我为何来不得?”
她三两步走上前,当着众仆役的面环住了黎靖北的腰,眉眼含笑,“陛下莫非偷偷藏了美娇娘,不想让我瞧见?”
君王闻言浑身一凛,随后欣喜地翘起嘴角,脑中似有烟花炸开。
她这是......在吃醋?
方想揶揄两句,一转身,却见隐在他脖颈处的女子蓬头垢面,神色灰暗,往昔清亮的鹿眸中俱是疲色,再也见不到一丝光亮。
霎时间,一颗心如坠冰窟。
黎靖北将女子引入内寝,抱着她坐上龙床,自己则如往常一般斜倚在脚踏上,仰面望着她。
“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脆弱时,她讨厌他人睥睨中带着怜悯的目光,讨厌那些自命清高的说教。那么今日,便由他来仰视她,崇敬她,倾听她。
然而等了许久,塌上的女子依旧缄默不语,眉梢眼角俱是灰暗,手指紧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
黎靖北轻叹一声,伸手回环住她的腰,柔媚的狐眸中溢满了疼惜——
“你现在这般,倒不如跟往昔一样继续恨着我。”
至少那个与她针锋相对的女子是鲜活的。那满身的刺,即使将她扎得遍体麟伤,他也甘之如饴。
幽灯下,唐璎持续沉默着,眸中的暗色却在逐渐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俯下身,一点一点贴近男人的唇心,只是微微一触,便撩起干柴烈火。
唇舌缠绕间,有细碎的话语从口中溢出。
“黎靖北,我......好想你。”
黎靖北闻言微怔,旋即轻轻“嗯”了一声,嗓音低沉而悦耳,带着微微的鼻音,越显勾人。
——我也很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
他在心中如是说道。
恍惚间,男人眼尾绚开一抹醉人的笑,微一挺身,将头仰得更高,更多的承受着来自女子的柔情蜜意。
唐璎的吻并不激烈,细细密密的,如溪水,如春露,丝丝缕缕流向他,滋润着他千疮百孔的心。
受伤的分明是她,可酣畅过后,被疗愈的人却变成了他。
须臾,唐璎放开了他,一双鹿眸饱含急切,似有什么话想要宣之于口。
黎靖北顺手拨开几缕碎发,伏在塌面上耐心仰望着她,语调中的柔意似要直直坠入人的心里。
“阿璎慢些说,我在听。”
胸口处是男人灼热的呼吸声,刺得人心尖发痒。
唐璎俯下身,贴在他耳畔缓声道:“阿木尔,我心悦你。”
说罢便将头埋在男人修长的脖颈处,一张白皙的秀面涨得通红。
数月前,黎靖北曾在床笫间问她——“阿璎对阿木尔是什么感觉?”
这话本就存了诱导之意。
黎靖北很清楚,他永远不会从她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故此只能在她意识混沌时趁人之危。
可即使是谎话,他也想听。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彼时的唐璎正沉浸在他制造的浪涛中跌宕起伏,意识离散间,根本听不进任何话。
就是那一刹那的迟疑,竟令他生了退心。
许是过往的伤害太深,他不愿在彼此交付时听到她的拒绝。他也会害怕,于是便以蛮舌封住了她的唇,带着她再度沉沦。
现如今,女子头颅低垂,一双清润的鹿眸正视着他的双眼,以最清醒的姿态告诉他——
她亦心悦于他。
听言,黎靖北反倒沉默了。
他半跪在床塌上,头埋进女子颈间,只是须臾,身子竟开始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