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送行简餐(2 / 2)

很快,里面传来柴油机预热时低沉有力的咆哮,随即又切换成几乎难以察觉的、幽灵般的电驱动嗡鸣。

任务分配完毕,压抑的沉默再次笼罩下来,只剩下冰冷的雨丝打在装甲上的沙沙声,以及车库深处传来的、为钢铁巨兽做最后“体检”的金属交响。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响亮的腹鸣声打破了寂静。是蜂医。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外骨骼包裹的腹部:“呃……那个……威龙,咱……啥时候开饭?这肚子它……有自己的想法……”

他蓝眼睛里带着熬夜和长途跋涉的疲惫,还有对热食的渴望。

威龙抬头,透过厂房巨大的破洞(昨夜被无人机残骸砸穿),望向基地中心方向。

那里,昨夜被A-105“猛禽”撞穿屋顶的巨型食堂,此刻依旧顽强地亮着灯,巨大的排烟管道还在喷吐着微弱的白气,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倔强。

食物的香气,那混合着油脂、碳水化合物和微弱香料的味道,竟然顽强地穿透了冰冷的雨幕和硝烟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飘了过来,勾动着所有人的味蕾和辘辘饥肠。

“走。”

威龙收回目光,声音不容置疑,“去食堂。吃饱。这是命令。”

昨夜激战的痕迹在通往食堂的路上触目惊心。

巨大的破洞如同丑陋的伤疤,撕裂了食堂原本坚固的穹顶结构。

扭曲的合金桁架狰狞地刺向天空,边缘还残留着高温熔融后又冷却的痕迹。

破碎的聚合物板材和保温材料如同肮脏的雪片,混合着雨水和泥浆,铺满了入口附近的地面。

消防泡沫干涸后留下的白色污渍随处可见,空气中除了食物香气,还顽固地残留着焦糊、臭氧和淡淡的血腥味。

然而,生命与秩序的力量同样顽强。

巨大的工程机械臂正在破洞边缘进行紧急加固,火花四溅。

后勤人员穿着雨衣,踩着泥泞,紧张地清理着通道内的障碍物。

食堂内部,大部分区域依然在运转。

全自动烹饪矩阵的轰鸣声小了许多,但传送带上依旧输送着简单的热食——

主要是便于快速分发、高热量、能捧在手里吃的类型。

威龙小队走进这片“战地食堂”。

光线从巨大的破洞投射下来,形成几道倾斜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和尚未散尽的淡淡水汽。

雨水顺着破损的边缘滴滴答答落下,在积水的凹处溅起小小的水花。

GtI特战干员们三三两两坐在未被波及的区域,或者干脆站着、蹲着,捧着餐盘或口粮包,狼吞虎咽。

气氛沉默而压抑,只有咀嚼声和餐具碰撞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昨夜激战留下的惊悸。

取餐窗口前排着不算长的队伍。

提供的食物极其简单:

拳头大小、烤得焦黄发硬、散发着油脂香气的能量压缩面包(管它叫面包,不如说是高密度碳水块);

粘稠得如同泥浆、但富含蛋白质和电解质的合成能量膏(装在牙膏似的软管里);

还有少量用热水冲开的、味道寡淡的速溶蔬菜糊。

唯一的“奢侈品”,是每人限量一小杯的热腾腾的、颜色深得像石油的劣质速溶咖啡,散发着浓郁的焦苦味。

“就……就这?”

蜂医看着盘子里那块硬邦邦、能当板砖用的“面包”和那管灰绿色的“牙膏”,蓝眼睛里写满了巨大的失望和生理性的抗拒,“我的炸鸡块呢?我的薯条呢?我的……冰美式呢?”

他哀嚎着,声音在空旷(相对)的食堂里显得有些突兀。

“知足吧,德国佬!”

旁边一个满脸油污、胳膊上缠着渗血绷带的装甲兵咽下嘴里的糊糊,瓮声瓮气地说,“昨夜油料库附近被炸了,新鲜食材运不进来!能有口热的,没让你啃昨天的冷口粮,就谢天谢地了!还挑三拣四!”

他端起那杯黑咖啡,像喝药一样灌了一大口,被烫得龇牙咧嘴。

露娜默默地拿起一根能量膏,拧开盖子,面无表情地挤了一点到嘴里,机械地咀嚼着,仿佛在吞咽任务指令。

骇爪则对食物毫不在意,她端着餐盘,眼睛却死死盯着食堂角落里一个临时架设的、显示着基地外围实时监控画面的屏幕,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似乎在分析着什么数据流。

深蓝学着老兵的样子,用力撕咬着那块硬面包,腮帮子鼓得老高,吃得很艰难。

无名安静地站在角落,面罩掀起一半,小口啜饮着那杯滚烫的苦咖啡,眼眸低垂,看不出情绪。

红狼靠着柱子,猩红的电子眼扫视着四周,手里捏着能量膏,如同在警戒。

乌鲁鲁则直接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堆沙袋,把那块硬面包掰碎了泡在蔬菜糊里,用勺子搅成更恶心的糊状,然后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边吃边骂:

“妈的……比哈夫克杂碎的脸还难啃……”

磐石端着餐盘,里面也是标准的“三板斧”。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主要是牧羊人还在车库没过来),悄悄挪到威龙身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做贼似的兴奋:

“队长……那个‘秘密基地’里……还有点‘存货’……要不要……来一口?”

他挤了挤眼睛,暗示着那罐藏在暗格冰箱里的冰镇汇源果汁。

威龙正用他那覆盖着装甲的手指,有些笨拙地试图掰开那块硬邦邦的能量面包。

听到磐石的话,他动作顿了一下,眼眸瞥了年轻的装甲兵一眼。

雨水顺着破洞滴落,在他脚边的水洼里溅起涟漪。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缓缓摇了摇头,声音透过面罩传出,低沉而平静:

“留着。关键时候,或许更有用。”

他不再尝试掰开面包,而是直接将它整个塞进战术背包侧袋。

然后端起那杯滚烫、苦涩的速溶咖啡,仰起头,如同饮下出征的酒,一饮而尽。

滚烫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感。

劣质咖啡因的刺激混合着昨夜硝烟的余味、雨水的冰冷、废墟的绝望和对前方未知的凝重,在他的胸腔里翻腾、沉淀。

他放下空杯,面罩“咔哒”一声合拢,幽蓝的目镜亮起,遮蔽了所有情绪。

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队员的耳中,盖过了雨声、咀嚼声和机器的嗡鸣:

“用餐完毕。检查装备。五分钟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