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终 (2)(2 / 2)

刚凝起气韵,后颈便传来尖锐的刺疼,她下意识要开口质问,却感觉喉咙被人从后方用针封住了气脉一般!

“别担心,不过是暂时封了你的声音以示惩戒。”高冷妖孽的手又掐紧了几分,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传入南予耳畔,“气韵攻杀,恐怕没有两指一掐来得快。还是别妄动了。”

“说得也是。”九方越笑着接过话,将手臂绕过南予的脖颈,作出极为自然的搭肩动作,随即面不改色地伸手用十分齐整干净的指甲戳进手臂中,拔出那根旋刺,拿在手里把玩道,“这位兄台的东西蛮特别。”

九方越搭肩的动作明显是将南予护在了怀中,这个动作也顺势绕过了那名高冷妖孽的手腕,惹得他睨了过去,“特别到你还有半刻钟的时间可活。”

九方越勾着唇角不语,随手将旋刺飞了出去,打在那方上空正在飞旋的一根旋刺上,那根旋刺被打歪,又堪堪碰在另一根旋刺上,一根接着一根打下来,旋刺全数被砸下了地!

芷晴与蓝衣、黑衣两名男子终于从旋刺中抽身出来,赶忙跪下道,“少主!”

九方越笑了笑,将手搭在那只掐在南予后颈的手上,“一把好的匕首和暗器都是用来好好砍人的,你说你们这么阴险地淬毒作什么?”

“因为阴险。”高冷妖孽很给他面子,轻快而淡漠地回道,“你还有不到半刻钟可活。”

九方越语重心长,“我今日出门的时候随意看了一眼黄历,今日忌杀生见血,宜给人解药、结交好友等,关键是黄历上还说江湖人不打不相识,以后天南地北的,还能做朋友,遇上什么事,也好搭把手。”

“你这随意一眼看了起码三四行字也是了得。”高冷妖孽眼都不眨,“你还有半盏茶的时间可活。”

“……”九方越忽然有一种今儿个担怕是遇上了对手的感觉,“其实我今日出门的时候还特特算了一卦,说我今日必会遇上一生中的贵人,你看这……?”

“客气了,不过是随手送你上路而已,担不起贵人二字。”高冷妖孽神色丝毫不变,疏冷道,“你还有不到半盏茶可活。还有什么遗言?”

这么几句听下来九方越还以为是南予在怼他,这种清奇的回答方式简直跟南予的脑回路一毛一样!

思及此,九方越忍不住接着跟他攀谈道,“我们只不过是路过好奇,才听了那么一耳朵!我方才打下旋刺救了你的手下,你也放了我的朋友如何?”

那高冷的妖孽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淡淡道,“劳烦你把旋刺再飞回去。”

这就是不放人的意思了,九方越不禁语塞地看了一眼南予,后者翻了个白眼:听闻你还能活半盏茶,要不要给你搭张桌子放架床摆上酒菜顺带叫来几个丫鬟美婢捏肩捶腿,你这么站着聊似乎累了些?

九方越摸了摸鼻尖,再擡头时已然换了一副脸色,正色道,“兄台,再会。”

语音未落,九方越嘴角勾出的弧度已让男子蹙起了眉且忍不住心中一凛,下一刻!果然就见手中掐住的人和九方越一齐消失不见!?

男子缓缓落下手臂,垂眸间抿紧薄唇暗自思忖:阵法么?果然是个好东西。

“少主?那两人追吗?”

“不必了。没解药那男的活不成了。至于那个扮成男子的女人……女人,除了阿予,没必要关心,随他们去罢。”

14.重逢(五)

秦国·溧阳·赤水客栈

“啊啊啊啊——!!疼疼疼!!蠢予!你轻点儿轻点儿!!”

南予面无表情地瞥了九方越一眼,扎紧纱布,用嘴咬住一头扯断,随手把剩下的纱布扔进他的怀里,“方才自己捅穿手臂把旋刺抠出来的时候不是笑得跟朵狗尾巴花儿一样么?”

九方越一双桃花眼斜过去看她,道,“你都不感谢我救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要不是我拉你遁了,你这脖子可就被扭断了。”

“我会这么容易被人拧断脖子?”南予撑着下巴睨他,“我任由他捏住脖子的时候,你明明有机会趁机说出我们从他那儿听来的消息,继而套出更多信息、或者跟他搭伙儿一起干才是……而你却选择了与他虚与委蛇?”

彼时南予任由那男子掐住后颈,就是为了降低那男子的防备,让那男子觉得自己捏着她的小命,觉得她和九方越是处于劣势的,这样他便会懈怠不少。

而此时,九方越只需要假装为了救她,说出在门外偷听到的内容,再趁势表明为了不让他们的谈话泄露,他九方越完全可以入伙儿,就算不能入伙,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也能从那男子口中套出更多关于北字族死士的信息。

可是九方越却像是完全不明白南予想的是什么似的,只顾着和那男子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九方越屈肘边活动边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抱歉抱歉!我当时还道你是不是伤病犯了才被他掐住了脖子!原来你是想让我套他的话!?”

南予耷拉着眸子凉凉看他,“别装了,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关于他们口中的秦国北字族?还是关于北字族豢养的死士?你是不是知道他们想要去干什么?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想办法攻击死士?”

“北字族的事情你回去问北雪不就好了么?”九方越拿折扇挠着后背,满脸无辜道,“他才是北字族的小少爷,我能知道个什么?不知道又从何瞒你?”

能这么随意地让她回去问北雪,说明这件事情北雪是不知道的,问了也是白问。

这就是要跟她装傻到底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九方越擡眸瞥她,“我还想问问你,你是怎么知道那匕首里会有旋刺?又是怎么知道旋刺旋转飞行的轨迹?还有旋刺上淬的毒,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予正在倒茶,听及此愣了一愣。

她小时候就知道旋刺匕首了,彼时老大为了训练他们这群杀手的反应速度,经常用这个当练习工具,因此旋刺的运行轨迹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知道。

当时那男子身后的手下飞出匕首攻击九方越,南予还以为这里也有人使用旋刺匕首,便没觉得有什么稀奇。

可是明显九方越完全不知道旋刺匕首的存在,不知道旋刺上有毒,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

南予挠了挠后脑勺,疑惑地蹙眉,“你们这里……没有这种匕首吗?你没有见过你中的这种毒?”

“什么叫我们这里,说得好像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一样。”九方越挑眉,随意转着瓷杯道,“我反正是没见过这种匕首,后来也是看清了你的走位才救下那几个人的。至于毒么,这你应该比我清楚来着,你不是都解了么?”

“我……”南予皱紧眉头,顿了顿,忽然神色一变,不可思议地凝视着他,轻声道,“一个月前,我醒来那天,那天我混混沌沌的,听不大清你说了什么,但你是不是说过、说过君玦截了谁身边的人?向那个人的手下询问我的过去?你说的那个人,是谁、谁来着?”

九方越莫名,想了想才道——

“秦梓阳?”

15.重逢(六)

南予原本就惊疑不定的神色变得更加不可置信,面上的血色随即褪得干干净净,脸色顿时煞白,额间有冷汗渐渐析出,她倒茶的手狠狠一颤,茶壶跟着在桌上一滚“砰”地落地砸成碎片!

手上有旋刺匕首、会她学过的毒、统御十二驭、又被尊称为少主的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想到方才就离阔别十四年的他咫尺之距甚至他的手都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南予浑身都不可自抑地酸软了起来!下一刻竟直接从椅子上打滑摔了下去!

“蠢予?!”九方越蹲身要去扶她,皱眉捧着她的脸给她擦汗,“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清楚……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秦梓阳的?君玦又是怎么知道秦梓阳的?那个被君玦关起来的人在哪?秦梓阳为什么会在这儿?!他怎么来的?秦梓阳……在找我?”

有一个藏了十四年的答案呼之欲出,似乎在隐隐嘲弄南予当年决心从组织叛出一走了之的想法有多可笑。

可是南予还是不敢相信那个答案——不敢相信十四年前秦梓阳说会回来接她回家的话是真的。

“阿予,如果你找不到我,就站在原地数星星,什么时候数清了,我就来接你回去,你……千万别走,不管什么时候,千万要在这里等我……多少年都得等。无聊的时候就数星星,我一定会来接你回去的……”

“嗯,好!”

“予儿,你说的那个人多半是不会回来了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八成已经把你忘记了。予儿,我们逃走吧?现在是不成,等我们十八岁的时候,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我墨千尘,你南予,我们一起逃出去,好不好?”

“嗯,好……”

南予抱住头埋在膝间不停地喘息,平复着死寂了十四年的心再次活活烧起来的激荡与冲击,平复着刚从秦梓阳手里逃脱出来的侥幸与刺激,平复着后颈陡然间传来忽烧灼忽戚寒的冲突与激烈!

“具体的事情我也是从君玦那里晓得的,蠢予,你要是想知道这些,我可以带你去找君玦。”九方越有些无措地给她擦头上的汗,忽然醒悟道,“难道,刚才那个是……?!蠢予,你要不要回去找他?要不然我带你回去找他罢?!”

回去找他?

怎么可能!

南予庆幸方才自己被秦梓阳封了声道不能言语!庆幸自己与他十四年未见!庆幸自己是背对着他!庆幸自己除了破解旋刺以外未露出任何破绽!庆幸后来九方越也破解了旋刺消除了她唯一的破绽!庆幸自己穿的是男装!

庆幸……这一切都是那么恰好的让他没有认出自己!

阔别十四年,南予最想见的是他,不想见的也是他。

好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好像是再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是害怕他真的是来找她的,好像是担心当年负约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也好像是因为就算见了这一面也没有什么用,她不管他们是怎么来到的这里,她反正是回不去了。

她已经死了。

她和千尘都是死了后才来到这里,可他们一定不是。

16.重逢(七)

亥时正,锦绣楼里一群身着红色曳地望仙裙的娇美女子手执红案翩跹出来,整齐成队,施施然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红案上的美酒佳肴无数。

街道上举目望去皆是一片绯红,除了缠缠绕绕的红线以及斑驳阑珊的火红灯笼挂满了枝头,街上来来往往的男女也都是一身红衣、红饰,很少能见着一两个不着红衣的。

灯火阑珊之处隐约可见月老、红娘,手中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红线,正笑着递给迎面走来的翩翩公子、闺阁千金。

而在这一水儿红中间,一身黄衣的九方越与一身白衣的南予就甚是打眼了,再加上两人容貌出众,一路走过来已经招揽了不少美人围观跟随。

九方越觑了一眼周围仿佛眼珠子都长在他和南予身上、含羞低头窃窃私语的女人们,轻佻的吹了声口哨,惹得一干桃花兴奋得险些晕过去。

乍一回头,见南予仍旧皱着眉头了无意趣,九方越一手搭在她肩上,拿胳膊肘撞了撞她,“蠢予啊,既然都说好去姻缘宴上玩一玩儿了,就别再想方才的事儿了呗?反正咱们这趟玩儿完也就回去了不是?”

南予仰头看向挂在她头上的灯笼,伸手扭了扭脖子,良久后叹了口气道,“是。”

“来来来,给爷笑一个。”九方越拿手指搔着南予的下巴,被南予蹙眉打开后就笑道,“马上就到了,别这么有气无力的么。诶诶你看!那儿有红线牵,要不要拿一根玩玩儿?”

南予转头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凉凉斜眼睨他,“拿一根红线偶遇一位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长得好看你入赘长得难看我入赘?”

“谁说咱们就一定遇上千金小姐了?”两人几句话的空档已然走到了月老面前,九方越随手掏了一锭金子扔给月老,反手指了指南予,示意给她系一根红线,“万一咱们就能遇上一位腰缠万贯的公子哥儿呢?长得好看我嫁,长得不好看你嫁。”

月老给南予绕线的手一顿,擡头看九方越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九方越斜斜勾唇,“看什么看,绕你的线,秦国不允许断袖啊?”

月老尴尬地笑了笑,在南予手腕上系了个结,“两位公子,红线已牵,良缘在前。若是今晚玩儿得尽兴了想看看良缘是谁,尽管顺着这根红线往前走就是了。”

九方越挥手,拉着南予往姻缘宴的地方走去,边走边道,“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我这不是看你不开心,给你找点儿乐子分散注意力吗?你自己不也没反对?”

南予把玩着手里的红线兴致缺缺道,“我本来是想反对的,但就是好奇线那头究竟是个男的还是女的。”

“你要想知道咱俩现在就顺着这根红线去看看?”

姻缘宴前不出三里,一名锦绣楼的红娘正皱着眉头与面前啃馒头的少年纠缠。

少年一身黑衣,一只袖子拢着手,另一只袖子的袖口松松翻起,露出皓白的手腕与素白的里衣,眉清目秀,皮肤苍白,唇色粉嫩,隐隐有泛白的迹象,双眸明亮清澈,不谙世事,看起来羸弱不堪。

“我想要红线。”

少年的声音有些滞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不光是声音滞涩,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呆滞。但好在他的声线清脆干净。

“这位小兄弟,我都和你说了,红线要钱来买的,你又拿不出钱,就别再这儿和我纠缠了行不行?”红娘皱紧眉头,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显然是已经熬干了耐心,不想再与他耗下去。

然而黑衣少年怎么也不罢休,有些僵硬地跟着红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