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终 (1)(1 / 2)

1.溧阳锦绣

四个月后·秦国·溧阳城

春色撩人,清风拂面。杏花梢头挂着俏丽的黄朵,由于开得太盛,有些细一点儿的花枝便被密密麻麻的花浪压弯了腰,颤抖着活似正藏在春风中偷笑。

秦国是个好地方。

秦国的杏花是五国中开得最为繁盛娇俏的,颜色极好,粉黄粉黄得清清淡淡,不至于过于艳丽,成一大簇一大簇的淡色花朵凑在一起又能看得出来颜色,这样也不至于太过素净。

恰到好处。

秦国的皇城名为溧阳,其规模大小和可娱乐程度都可以和锦焱国的皇城召阳相媲美,其中娱乐程度最为出名的地方,当属溧阳城中心的锦绣楼。

当然,这个锦绣楼它的娱乐性质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龌龊,既不是什么花窑子,也不是什么地下赌场,它说白了也就是个装扮别致意趣的酒楼而已。

它的娱乐性质没有体现在纵/欲和糜/烂上,而体现在时下未婚男女最关心的姻缘之上。

今日是秦国一年一度的红线节。

顾名思义,红线节,自然指的是为秦国尚未婚配的男男女女之间牵红线造良缘的节日。

锦绣楼别的搞不起来,就偏偏把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名头搞出去老远。每年红线节的时候,锦绣楼都会准备一百根红线,每一根都长得可以绕整个溧阳城两圈。

这些红线的作用就是牵姻缘。

锦绣楼的人会让两个人分别拿着红线的两端,一个站在溧阳城北门,一个站在溧阳城南门,北门的人只能将红线那头牵给男子,南门的只能将红线这头牵给女子。

但是红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给人的,只有合了锦绣楼的缘法——金玉其外——其内败不败絮不重要,有钱买就成。

红线两端是相连的,顺着手中这根红线走,男子和女子必然会相遇,这样就促成了一对姻缘。

秦国很盛行这个,谜一样的盛行。

当然,相信世上真的有月老红娘这种牵线人的存在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嫁不出去又娶不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可以自我安慰一下,把责任都推到月老和红娘身上。

而此时,锦绣楼面朝大街的二楼上,一位黄衣男子正用双手倚着栏杆眺望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将手中把玩的茶盏在桌上随意转弄几下,听着茶杯旋转的声音消遣。

终于,在看见街上正骑着一头白色灵兽悠悠闲闲把玩折扇还四处东张西望的白衣少年之时,黄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惬意的笑。

白衣白靴,折扇在手,少年一头青丝高高束起,清风拂过,在空中划过一道淡雅的弧度。而那只白色灵兽正张开大嘴打着哈欠,双眸有神却迷蒙,和它的主人一样无精打采,顾盼之间净是慵懒。

忽然,白衣少年蹙眉擡手接住一个从天而降的纸团,挑眉擡眸,径直朝着纸团来的方向看去——

锦绣楼上的黄衣男子正倚着栏杆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深山里住了四个月就差给你本儿经书叫你吃斋念佛了,今儿个专程带你吃点儿好的,蠢予,你还不赶快上来?”

2.创立青玄

没错,这名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南予。

而站在锦绣楼上倚栏杆玩茶盏方才又丢下一个纸团儿逗弄她,如此凹着风情万种造型的黄衣男子,正是在她坠下云岚边界时救下她南予小命的九方越。

如九方越所说,南予已经在深山老林里待了有四个月。

深山里委实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一开始南予还能一边儿养伤一边儿看一些九方越丢给她的魔界功法,但是由于她这个人没什么耐心,又不喜欢看书,这项算不得娱乐活动的娱乐活动很快就养成了她深度睡眠的好习惯。

后来无聊得久了,南予干脆书本儿一甩大手一挥,决定搞一件有益于当今朝天大陆的大事儿,完成她很早之前就和九方越说过的愿望——“以后有机会了,小爷要自己创立个门派!好生教育教育下一代!”

九方越向来晓得她是个惯会折腾的,这会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在他也是个有闲钱的,索性就给南予出资让她自己随便搞。

但是这个钱最后也不是他出的。

原本九方越觉得,他们这群弟子都是云岚宗叛变出来的,在云岚宗的时候就没几个私房钱,这会儿出来了还不就是一堆穷光蛋?

九方越好歹也是个小侯爷,往常逛窑子的闲钱还是有的,正准备掏腰包甩出一叠银票闪瞎他们的穷酸眼!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摸出来好装个日常逼,北雪洺就拉着萧如晦的衣袖说什么好几个月前不晓得谁立下赌约说要是有人敢带领他们叛出云岚宗,就奉上他们萧家的全部家底?

萧如晦想了想,居然真有这么一出,九方越料想他可能也是个富家子弟,听了北雪洺的话居然二话不说立马写书寄回家中。

当然,让他献出所有家底的话自然是开玩笑的,但是让他为南予创立门派的想法付账还是能做到。

出于对萧如晦家世的好奇,他写家书的时候九方越特特去瞧了一眼,不瞧不知道,这一瞧就了不得了!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萧如晦背后的萧家!居然是秦国坐落于溧阳城内第一世家的那个萧家?!

第一世家可是秦国的皇亲国戚!倘若萧如晦不是旁支所出的,那么通俗点儿说就是,他的地位其实就等同于秦国世子爷!

而北雪洺显然就是一脸毫不意外的表情,料想早就知道萧如晦的身世,九方越细细思索了一番,桌案一拍瞬间恍然——北雪洺的这个北雪,莫不是专为秦国皇室培养死士的那个北字族?!

蠢予这是什么运气?!周围竟然潜藏了这么些深藏不露的种儿!?

话说到这里,不得不绕回来,钱也有了,人也有了,地也有了……原本只是抱着让她不无聊的心态,却没有想到她真就立了个门派。

且就在四个月之内,她还将门派搞得绘声绘色,什么都备齐了,就是缺个名字。

彼时九方越问她想取个什么名儿?

南予正在睡觉,闻言想都不想,随口就道,“就叫青玄罢。”

如此,日后叱咤风云踩下三门三宗独立于朝天大陆人人挤破了脑袋都想把子女送进去受一番教育的青玄门,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开山鼻祖创立了。

3.灵兽白毛

且说如今,南予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骑着灵兽踱到锦绣楼门口,随即翘脚跃下。

众人只见她跃下的一瞬间,那只白色灵兽顷刻间竟从一只庞然大物化作了一缕白烟,紧接着,白烟之中又幻化出一只如通体雪白的小幼猫,迈开小短腿儿扑腾着爪子奔向前面毫不在意它跟不跟上来的主人,糯糯地张开嘴,“嗷呜……!”

听见小幼猫撒娇似的不满声,南予才转头稍顿下脚步,张开双臂的一刹那,那只白色小猫崽已经飞跃而上一蹦就跳到了她的怀里。

“客官里边儿请!”极有眼力劲儿的小二眼看南予一身锦衣价值不菲,手中抱着的灵兽绝非凡物赶忙哈腰出来迎接,“请问客官要来点儿什么?客官瞧着眼生,是头一回来我们这儿罢?我们锦绣楼可是溧阳城里最好的酒楼!客官想吃什么都有!”

南予用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抱着猫崽子,另一只手哗啦一声抖开折扇摇了摇,随口就回打杂的小二道,“不用了,二楼最贵的雅间,前面带路,约了人。”

极有眼力劲儿的小二瞬间反应过来,原来这位看着就清贵不凡的白衣少年,就是方才那位出手极为大方一甩就是一摞银票开口就要酒楼里最上等雅间的黄衣男子口中说的重要的人。

小二是个机灵的,不再多言,也不敢怠慢,径直将南予带入了九方越开的雅间里,顺带着贴心地倒上茶水并关上了门。

“白毛儿才几个月大而已,你能不能温柔点儿对人家?”九方越悠悠闲闲地跷着椅子,慵懒笑道,“都快把它勒死了。”

没错,南予单手松松垮垮搂着的,正是那只在蜃楼域中捡到的小山猫儿,白毛儿。

自从南予在蜃楼域成了兽神,被君玦救回帝渊楼之后,白毛儿就没再出现过了。

南予本来都快忘了自己还捡了这么一个宝,只是云岚宗一役,她以兽神之名召唤万千灵兽,没想到竟然招来了白毛儿。

彼时南予被打下云岚边界,万丈深渊中下降的感觉委实不太好,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却没有想到招来的白毛儿竟然带领着一群灵兽纵身飞跃下云岚边界,将她救了下来。

被救下的那一刻,南予脑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外伤内伤一齐刺激,再加上气韵被月寒明在体内散得凌乱无章,她就径直被白毛儿驮在背上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最后一刻,南予隐约看见了一个白发紫眸的俊美男子半跪在神兽朱雀之上飞身靠近她,长臂一伸就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搂在怀中。

再醒来的时候,南予已经身在秦国溧阳城边一个不知名的深山里,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九方越。

他的面容明明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南予就是觉得,眼前这张脸,似乎和那名白发男子的脸重叠了。

云岚宗一役,和上百的梼杌、神兽高手同时对战,还被月寒明散了半个时辰的气韵,强行进阶化出朱雀、玄武,还损耗最后的精力召唤上万的灵兽,她的伤势着实很重。

昏迷了整整一个月、休养了整整三个月才痊愈,前后四个月南予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就算是创立青玄门,南予也是坐着指挥。

今日是南予痊愈后出山的第一天,九方越也知道,一旦让她离开了被他用魔界功法布下结界的深山,君玦很快就能找到她。

所以,九方越琢磨着,这顿吃完,还是得赶紧捯饬一个理由把她给骗回去。

4.你躲着他

“蠢予,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件事儿,我已经给你办好了。”九方越掏出袖中一叠名单,随手甩在她面前,“时间你定,我通知……不过你可想好了,这四个月我们未曾把青玄门的任何消息透露出去,如今一旦对外公开招揽弟子,不出三天,青玄门就得天下皆知。”

言外之意,大家不知道有青玄门的时候还好,一旦知道了,大家难免就会想到,云岚宗刚被灭不久之事。

试问,云岚宗刚被灭,青玄门就成立,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青玄门意在取代云岚宗的地位吗?

云岚宗被灭之前是什么地位?那可是三门三宗之首,朝天大陆第一宗门。

九方越嘴角微微抿起一个弧度:若是换做其他人,就哪怕是君玦,说不定都会以为南予这么做是因为她本身野心不小。其实,不然。南予从来都没什么野心。

南予拿起桌上的名单,随意扫了几眼,“和我一起叛出云岚宗的弟子,没道理至此漂泊流浪。云岚宗是我灭的,合该我还他们一个青玄门。我要师尊的弟子皆为龙凤,做人上人。从前他们是第一宗门云岚宗的弟子,以后他们是第一宗门青玄门的神尊。”

果然如此。

九方越给她倒了一杯茶,边沏边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青玄二字是你的曾用名,青玄门要是天下皆知,君玦也就知道了。他在找你,而你……似乎是在躲他?”

“我哪有躲他?”南予挑眉笑道,“魔君大人,不是你把那座山都画了结界,让他找不到我的吗?这四个月我可是一直都在床榻上半身不遂。”

“你看你看,”九方越抢了她手里的折扇,在手心打转儿,随意倜笑道,“你都知道我布了结界的事儿,要是你真的想见他,就不会默许我布下结界了。蠢予,你就是不想见他,这有什么的。”

南予无奈地揪着眉毛,撑着下巴转头望向窗外,算是默认。

九方越当然知道南予为什么不想见君玦。因为这就是言城歌和他一起联手促成的。

将南予救回去之后,九方越曾经开玩笑似的坐在她床边和她说过——

“如果你坠下云岚边界之时不是我救的你,而是君玦最后出现救下的你,你心里却不会生我的气。”

因为南予喜欢君玦,但是在她快要死了的时候,君玦都没有出现,她心里的感受自然难以言喻。也因为南予不喜欢他九方越,所以才说,如果救她的人是君玦,她心里就不会生气为什么九方越没有来救她。

不过,要说南予是因为这件事就躲着君玦,那是不可能的。

想要南予不见君玦,九方越倒是把言城歌和他说的那个手段用的十成十。

南予才醒来的时候,九方越就把君玦那些为了得到她而做过的阴毒又自私的事情拿出来给她摆谈了一番。还专门捡南予在乎的东西说。这些话一些是九方越查证过的,还有一些是言城歌告诉他的——

5.阴险之极

譬如为了断了南予离开他的后路,君玦不晓得用什么手段握住了月娘的把柄,逼得月娘离开了轻弦阁,转而将月娘揽入七重天,但是月娘没有受得住入七重天的试炼,已经死了。

再譬如风姑,虽说幻门如今还没有被破风剑打开结界,但是君玦早就防着南予打开结界之后留在幻山上重振幻门。如今幻门就只余风姑和九方越的母亲幻冷然,因此,君玦将风姑揽入七重天,目的是要将幻门收归己下,断了南予离开他的另一条路。

还譬如阳夏国的百里长歌和百里尘渊。

上次南予在君玦的房间里看见了他写去给阳夏国的书信,当时还以为君玦是因为她才拨人保护长歌和尘渊,也是因为她放弃了拿下阳夏国的江山。

其实不然,君玦把自己的人送到阳夏国,虽说一方面是保护了长歌和尘渊的安危,但是另一方面也是在监视阳夏国、监视长歌尘渊。

如果以后百里尘渊长大了、翅膀硬了,不管他有没有和君玦对抗的心思,君玦都会秉着不留祸患的原则杀了他。如果百里尘渊想要和君玦对抗,那就更是自不量力。

何况有君玦的人看着,百里尘渊都翻不出什么浪花儿来,以君玦手下的能力,尘渊甚至连自己的专属暗卫都没可能设立。

所以君玦其实还是把百里尘渊当作了阳夏国的傀儡,像飞灵国的君莫及、锦焱国假的慕知矜那样,只不过不管君莫及和假的慕知矜会不会反抗,都是注定要死的,但是尘渊如果不反抗,就可以做一个一生无忧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