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的声音是听不清了,南予是被城楼上施令开门的号角声给惊醒的,睁眼时发现自己倒是没有靠在九方越的肩上,却是依在他的怀里,被他搂着的。
揉了两下干涩的眼睛,南予坐起来诧异道,“我怎么睡着了?”
“啊,是啊。”九方越打了个哈欠道,“你自己说不睡的,一刻钟没到就倒下去了,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把你薅回来,头都给你磕傻。”
南予咂了咂索然无味的嘴,站起身扬声道,“城门开了,进城吃东西罢!”
“现在还不行。”唐子羿不知是何时醒的,指着山脚下城门那方,嘴角挂起了笑,“就在你醒来之前半刻钟不到,沽岳城的城主迎了一位大人物进去,瞧着吧,城门虽开了,却不会放人进的。”
“那什么时候放人进去?”南予拧眉,天杀的大人物,小爷昨儿个就吃了半口糕点,胸都要饿平了!
“城主也是担心涌入沽岳城的人太多,惊扰这位贵人。因此,自然是等城主安顿了这位贵客,贵客见到了他要见的人,再放其他人进。”幼萝起身背起琴,将束带系好,冷声道。
南予挑眉瞥她,“你们都知道进不去,还站起来做什么?”边说着南予已经边坐下生火了,她打算烤点东西祭一下五脏庙。
唐子羿笑而不语,显然也是在收拾行李准备进城的模样,而幼萝更是一脸冷凝傲然,“不巧,这位贵客等着见的就是我们。”
她那一脸“你们就坐在这里等城门口放人罢”的表情让九方越不禁翻了个白眼。
随即他就听见南予一边啃着不知打哪里捡来的果子一边呲溜儿地面无表情道,“你赶紧走罢,莫让贵客久等了。”
说着她还把鞋子一甩两脚岔开作出一副此地已被我霸占的模样。
幼萝咬牙冷哼,随即一甩衣摆拂袖而去,那黑衣糙汉亦是如此,说书人跟着一同离去,唐子羿则转身拱手笑着告辞后才下山。
南予把烈酒身上装的两块肉烤了烤,还没等烤熟,眼皮一撩她竟又再次见到那一路人愁眉苦脸地回来了!
“哟,贵客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南予挑起眉笑得无比讥讽。
幼萝重哼一声拿眼神剜她,“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小侯爷,再嘴贱我撕了你的嘴!”
“幼萝!”唐子羿沉声低斥,随后蹙眉同南予解释道,“此番是我猜错了,原以为他连夜到此是要见我们的……却不料他其实是见一个女子,我们连城门都没进。”
九方越干笑两声,“那女子不会是叫南予罢?”
“你怎么知道?!”唐子羿惊奇道,“阿月公子认识她?”
九方越笑而不语,他拐跑了蠢予,七重天追、岳翊阁堵,两方已经暗下厮杀一路了。
君玦应是知道蠢予在这里坐着的,但他若是昨夜阻止她溜走或者直接到这里见她,又害怕引起蠢予反感。
于是连夜先赶到陈国,再关城门不准别人进去,就是要让南予自己进城顺理成章地和他见面。
九方越将肉翻了个面:这腹黑,忒下心思了!
“这位贵客……”南予狐疑地蹙起眉,啃着野果迟疑道,“不会是君玦那厮罢?”
糙汉怒喝,“殿下名字是你叫的?!”
唐子羿皱眉,“小侯爷,你竟然敢在背后直呼殿下名讳?!”
幼萝冷声嗤笑,“管你是不是侯爷,倒是个不怕死的。”
南予清嗓子咳了两下,无比正色,“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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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性子有毒
九方越惊觉南予在陈国这算是当得起谨言慎行四个字,我错了这仨字儿竟能从蠢予口中蹦出来,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悚!
然而还没等他惊悚完,就见南予接着刚才的话故作一派天真,语气是要多不经意就有多不经意,“诶?不晓得在你们陈国,要是谁扇了他一耳光会如何?”
九方越机械回头几近咆哮:你这性子是不是有毒?!你不嘚瑟会死吗?!
三人皆是看神经病一样看她,唐子羿更是折扇一抖直白笑出声,“莫说扇他,怕是没人能近他身罢?”
幼萝冷哼,“无稽之谈!”说完就背过身去坐在一旁甩了南予一脸拽。
九方越叹了口气,正儿八经地拍了拍唐子羿的肩,“这个世界上总是要衍生出许多奇迹的,你就当有人真的给了他一耳光,满足一下蠢……小侯爷的好奇心。”
南予径直点头。
唐子羿这人耿直,摸着下巴倒还真的苦苦思索起来,“两位有所不知,殿下在陈国的名声不同于其他四国。”
这个九方越倒是很清楚,略笑了笑,坐下身去接着烤肉。
南予却挑眉满脸笑容地追问道,“怎个不同法?”
“倘若说殿下在其他四国时讲究权势二字,端的是高雅不可侵犯,那他在陈国便是讲究……”唐子羿想了片刻,找不出合适的词来,便蹙眉道,“总之你记得,此处他应是端的尊贵,倒是和身份没什么关系。”
“不懂。”南予摇头揉了揉鼻尖,小爷还以为你能用一组排比,讲了半天跟没讲似的。
“子羿,你同她说这些做什么?!”糙汉狠声道,“她是什么人我们是什么人?!小角色没必要给好脸!”
唐子羿微微敛了神色,“吴大哥,别这么说。”
吴?
九方越微微眯起眸子:古武世家第一客卿吴庸,俗称撕人吴,最喜欢撕人的杀法……原来也是驭兽师么?
“小侯爷莫见怪,吴大哥是粗人,言语过激可以理解。”唐子羿彬彬有礼地笑着道。
九方越是个听惯了这句话的,擡手正要说无碍,却见南予早一步比他擡手,一脸很好说话的模样客气道,“无碍无碍。”
九方越擡起的手就这么又尴尬地放了回去,暗忖蠢予倒是将他说话做事的精髓学得甚是入微。
为了不让自己刚刚过于尴尬,他再次擡手招呼了一句,不妨又几分咬牙切齿,“肉好了,小侯爷!”
“唐兄要不要也吃一些?”南予擡眸正经道,“那个南予担怕是要等吃饱了才会进城去见你们殿下,我猜离城门放人进去应是还有一顿饭一个觉的时间。”
“小侯爷竟估算得这么清楚?”唐子羿笑着挑眉,随即摇头坐倚着,“不必了,我在此休息一会儿就好。”
南予没有强求,坐下来把鞋穿上给他让出了些位置,蹲在他旁边咬下一大口肉,好奇道,“我在这儿边吃边看着你的话,你睡得着吗?”
唐子羿咳了一下坐起来,“我打小就怕断袖,担怕是睡不着的。”顿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方才那个问题,我知道该如何回答你了。”
“倘若真有人扇了殿下一巴掌,殿下应是不会与那人计较。”
南予挑眉奇道,“怎么说?”
唐子羿微微而笑,“能扇殿下巴掌的人,不会是普通人,但是这朝天大陆也没有比殿下更尊贵的人了……所以我料想要是有一天他被扇了,扇他那人应是他心上人罢。”
7.广结善缘
陡一听及此,南予蹲在地上的身形一顿,随即腾地脸烧起来,下意识屏住呼吸匆忙低头,猛地拿敷上油的左手捂住额头、右手捂住嘴唇,只露了一双眼睛盯着地上一点眨都不眨。
唐子羿好奇地蹲下身子凑近她,“咦,小侯爷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南予面不改色道,“崇尚蒙面杀手这个职业挺久了,体验一下。”
“哦……原来如此吗?”唐子羿笑得颇为勉强,顿了一下,竟当真和她推荐道,“小侯爷若是真想做杀手过把瘾,倒是可以去古武世家试试看。”
南予诧异地放下手,“古武世家?”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错,古武世家可是有名的杀手世家,栽培了大批江湖杀手。且他们每年都要请几位驭兽师带着本家弟子和这群杀手进蜃楼域历练一番。在下与这几位皆是驭兽师,今年恰好轮到我们带队。”唐子羿坦然笑言。
“进蜃楼域去历练……”南予兴致盎然,“里面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幼萝冷然瞥过来,显然是听墙根儿听了甚久,“没个见识。蜃楼域岂是玩儿的地方?若你进去,怕是有去无回。”
唐子羿这回倒是没有呵斥幼萝,只笑着对南予道,“小侯爷应该不是寻常之人,蜃楼域确实凶险,但有那么多人一起进去,还有驭兽师在,不至于丧命。”
南予摸着鼻子换了个问法,“蜃楼域里有灵兽?”
“小侯爷竟然不知道吗?”唐子羿很是惊奇,“古武世家每年历练交代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取灵兽内丹,那么多人上去,至少也要取足百颗。”
“每年百颗?蜃楼域竟有那么多灵兽给你们杀?”可见蜃楼域是个好地方啊!
唐子羿笑了,“百颗算什么,蜃楼域那地方,每天都有灵兽出生的。蜃楼域主为人大方,你若是有那个本事杀得干净,全部取走也不会跟你计较。”
语毕,他闭上眼睡了过去。
两人这么一问一答间,南予啃完了烤肉,拍了拍手站起来,本是打算小憩一番再入城去的,但如今主意变了,她迫不及待的想操起手干回老本行,蜃楼域耍去!
九方越看她站起来就知道她打得什么心思,嗤道,“你还敢去古武世家?忘了风云榜前得罪过赤叶了?”
“哦,我就说古武世家这四个字儿怎么听着这般熟悉,沽岳城赤叶……竟然是陈国人。”南予呢喃着摩挲指尖,“我记得她也就是个重明鸟罢?陈国不应该高手云集吗?”
“小侯爷断了袖以后,消息也不灵通了吗?”唐子羿又睁开眼,取笑道。
南予回眸看他的眼神活似撞鬼,“我说,你究竟有没有在睡觉?小爷怀疑你回回都是假借着睡觉听别人墙根儿啊!”
“你们讲这么大声我想听不见也难。”唐子羿无奈地笑,“赤叶小姐乃是古武世家在锦焱国的分支所出,修为自然不比陈国正经的古武世家,她这几日也刚和其他分支的弟子回到陈国,准备着入蜃楼域历练。”
“子羿!出门在外莫说那么多!”吴庸厉声呵道,“这些消息告诉他们也是浪费唇舌!”
唐子羿真的是个坦荡之人,知道什么说什么,能提及的一概给说了个清楚,不能说的就不会提出来吊人胃口。
此时他笑得颇为无奈,却同吴庸道,“吴大哥别忘了,能来陈国的人,每一个都不可小瞧了去,我这也是广结善缘。”
8.不胫而走
很有道理,吴庸也不晓得该怎么反驳,重重一哼,拧了脖子不去看这边,整个儿神情就是一副“老子就是没看出来他们能有什么值得不被人小瞧了去的”。
南予正想着随意找个理由和唐子羿辞别,还没开口,山脚不远处传来了城门上号角再次吹响的声音。
“这是可以放人进城的意思罢?”南予眺望了几眼山脚,匪夷所思道,“那位……南姑娘进城了?”
唐子羿摇头表示不清楚,“走罢,别管那些了,能进去就行。”
幼萝、吴庸等人再次收拾好行李、佩戴好武器,转身跟随着唐子羿下山。
南予和九方越落在后面,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山道下去,自然而然地和唐子羿一干人等分开了。
“蠢予,你最好进城换回女装,古武世家一向于女杀手的条件宽容得多,况且赤叶见过你身着男装的模样,倒不如换回女儿身省事。”九方越拍了拍马儿的脖子,提议道。
南予点头应了,顿了一下,随口问道,“晓得你会六门心法的人不多罢?唐子羿他们似乎都不清楚你的修为如何。”
“坊间传我花月风/流,素来没个正经,纵情烟花之地的只需钱多即可,哪个管我修为几何?”九方越挑眉笑道,“我活了二十年,也只有寥寥几人入我眼,其他的我又何必去多说这些?”
两人谈笑间已然入城。
烈酒极有灵性,径直将南予送到了一间彩衣坊,九方越则笑着跟上去,两人两马停在门口,翻身下马,九方越抛了钱袋给她,“我在这儿打听些事,你好了出来就是。”
见南予转过背进去了,九方越才敛了笑意,满眸的阴沉,卷起舌吹响了哨子,只消须臾,便有人跪在他脚下,“小侯爷。”
“七重天呢?”
“和我们一样,在周围。我们两方倒是没有再打了。”
九方越抿了下唇,“君玦怎么又放人进来了?”
“不知,属下只晓得如今整个沽岳城都知道南予姑娘是……玦王爷的心上人了,应该不消一日便能传遍整个陈国甚至朝天大陆。”
九方越蹙了蹙眉,忽然轻笑了一下,漫不经心道,“他这是要蠢予但凡给别人报了名字就无人敢惹了?”君玦的心上人,说出去谁还敢动她。
九方越挥手让他走了,随后坐上马悠然看着天边的云层。
君玦这是为了加快消息流传出去的速度,才大开城门放其他国家的人往来。
原本他是想见到蠢予,然后陪在她身边护她在陈国无虞的,但看来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些什么,君玦好像知道南予会躲着不见他,所以只好放出南予是他心上人的消息,再开城门让消息不胫而走。
如此一来,也无人敢惹蠢予了。
就算蠢予不报名号,也有七重天随时和君玦报备消息,有什么事儿他都能护着。
可蠢予和君玦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九方越坐在马上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9.本是女人
等了半个时辰,就在九方越怀疑南予是不是不会穿这地方的劳什子衣裳,正打算勉为其难地亲自进去帮帮她的时候,南予出来了。
风骚地操着一手扇子,南予清咳一声折扇一抖,哗啦挡住半张脸,面无表情地走到九方越面前站定擡眸。
陈国的女装素来以妖和艳为主,讲究一个能露的都给露个干净,方能体现陈国人不论男女统统豪情万丈不拘小节的气质来。
南予此时一身妖气弥漫的深紫色,斜肩露出锁骨来,颜色是由深及浅,到了纤腰处就只有透光薄纱遮住,下裙堪堪曳地,侧边亦是薄纱轻覆,若隐若现,很是勾人。
青丝散在身后,垂在腰际,出来得急,没有簪子绾发,南予就随意折了一枝刚绽开的紫玉花作簪子去绾。
锁骨处勾描了紫玉花,眉间也点了紫玉花的花钿,眼尾处随手一抹浅紫色胭脂。
南予生得清灵,以为她穿清气的色调已是好看之极,殊不知她如今这个要妖不妖、要清不清的样子才是要人命了,颇有欲拒还迎的意思。
九方越怔了片刻,才调侃笑道,“……叫你换回女装又不是叫你男扮女装,你这么害臊作什么?”
南予摸着鼻尖挑眉,“小爷这辈子就没穿过这么骚气的衣裳。”
九方越微张开唇,伸出舌尖舔着嘴角,慢吞吞道,“其实,挺好看的。”
“诶?阿月公子?!”
无巧不成书,要不是南予削了九方越一把,九方越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刚分别一个时辰的唐子羿在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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