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制出花神泪的解药,一干看客也将目光放在了南予的身上。
“姑娘好强的心性……”寒玉蹙了蹙眉,有些不忍,“南姑娘,花神泪虽是寒某所创,可寒玉初次饮下花神泪时尚且痛至癫狂,肝肠寸断、毒疮溃烂,每日沐浴在药池中才得以护住心脉,用了一年才制出解药,你……放弃吧。”
南予依旧没有回答他,又道,“寒玉公子,你的毒解了吗?”
寒玉一愣,抿了抿唇,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你制的毒,并不难解。”
没过半晌,寒玉有些惴惴不安,他是的的确确从未见过有人服下花神泪,竟然如此淡然,看了眼那三分之一的火光,“……南姑娘,时间快到了。”
南予任然未回答他,又问道,“寒玉公子,你确定,你的毒解了吗?”
寒玉蹙起眉,看向碗中的毒,他不明白南予为何一次又一次的问他,任是道,“你的毒……应是……不难解。”
那檀香点点燃尽,香灰被江上清风吹散,一轮勾月皎洁明亮,薄雾横江,周遭寂静。
众人的目光不再落在南予的身上,转而看向那仅剩星星之火的檀香,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火光微弱如同腐草之萤,最后一刻,那点点星火连着香灰被风带起,众人的视线骤然回转南予——
“噗……!”
慕世铭还没来得及笑,寒玉竟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白皙的额上一根黑色的细线就着纹路蔓延开来,如同藤蔓一般蜿蜒盘旋,竟然在脸上开出一朵妖魅的彼岸花!
南予缓缓站起身,笑的妖娆,“寒玉公子,你确定,你的毒解了吗?”
53.螳螂捕蝉
此时无声胜有声,大抵说的就是这个情景了,一干看客们大眼瞪小眼,为寻求真相,纷纷拿眼珠子戳向了正主儿。不要怪小老百姓三八,实在是局势陡然转换太快,节奏生生慢了一条街!
寒玉此时紧蹙眉宇,死死撑着胸口,嘴角的黑血越涌越多,神韵妖魅的彼岸花仿佛在夜风中摇曳,“南姑娘……你、你的毒?”
“寒玉公子!”九方沁与南宫黛同时大呵一声,瞪大了眼睛真真儿的见那彼岸花开满了那张脸!
“寒玉?!”慕世铭此刻也慌了,“你方才不是已经……”
“已经解毒了?”南予嘴角噙着吊儿郎当的笑,神色散漫的也不知是对谁在说,“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小爷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神色一婉转,南予先来了个柔情缱绻的笑,“螳雀之毒,寒玉公子可有听过?”
“螳雀?”寒玉皱眉,嘴角的黑血被白袖拭去,“愿闻其详。”
南予微微勾唇,将方才一柱香时间内配好的三碗药中最左边那碗端了起来,缓缓起身走向寒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毒分为螳……”
“南予,别人被你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本小姐可不吃你这套!”南宫黛见机插话,挑着两弯柳叶眉嗤笑道,“一个千人睡万人压的妓子,会几句成语还真当自己了不得了?”
南予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挑唇道,“……毒与雀毒。”
“我解的……是螳毒?”寒玉顺着南予的话稍一琢磨,疑惑地问道。
南予正儿八经地递了南宫黛一个“装逼不成反**”的表情,挑起沁眉点了点头,语调轻快,“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儿!”
南宫黛见一干看客纷纷投来明里暗里戏谑嘲讽的眼神儿,只好憋下一股火气咬牙瞪向南予。
“此毒正如螳螂与黄雀,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螳毒在前,雀毒在后。”南予顿了顿,将手中的药碗递给身边的小厮,“给他喝下去。”
身边的小厮看了眼火气正盛的慕世铭,后者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这才服侍着寒玉去喝那碗药。
寒玉犹豫片刻,仍是喝了下去,见他把药喂了进去,南予又接着道,“其实你本只中了螳毒,只是你解了螳毒,所以才引来了雀毒。”
“怎么说?”寒玉将以白袖拭去药渍,问道。
“雀毒只需十种药材,可十种药材有不同组合,就有不同的毒。”
“螳毒便是其中几味药材配成,你解了螳毒,那么剩下的药材便配成了另一种毒,再解此毒,余下的毒和药材又配成另一种毒,以此反复,十味药材就囊括了成千上万种毒。”
“所以,要么这成千上万的毒一起解,要么,就永远解不了。”
话音刚落,寒玉脸上的花纹便已全然退却,“南姑娘毒术超群,寒玉认输。”顿了顿,“只不过,姑娘身中花神泪,没有解药,为何无事?”
“这个?”南予勾唇牵出一抹浅笑,将三碗药中第二碗端了过去,置于寒玉面前让他闻,“寒玉公子,此毒我早就解过,且彼时九岁,只用了半个月。”
54.坐收彩头
这话一出,不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上,又好死不死来了一个挫骨扬灰到连毛都不剩的打击。
纨绔子弟富家小姐皆是唏嘘不已,此时屏气凝神,再看向南宫黛的眼神儿瞬间就变了:傻缺,叫你刚才嘴欠!
“……最后还剩的那碗,是花神泪?”寒玉沉默片刻,无喜无怒。花神泪自出世以来,从未将配方公之于众,南予没有将成分在大庭广众之下念出来,想必是要留他一个招牌。
“没错。”南予并不否认,将最后那碗也端到了他的面前,笑吟吟道,“寒玉公子,可是我赢了?”
能在偷工减料的一炷香之内配出花神泪、花神泪的解药、螳雀的解药,“自然是了,”稍作一顿,“只是寒玉不明白,南姑娘为何要救我?”
南予转了个身子,裙摆跟着一扫,翘起腿坐下的同时抓起桌上的上古秘籍,随手翻了翻,沉吟片刻后笑得花儿这样红,“我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好人!”
“呵,你是好人?”九方沁白了她一眼,“母猪都能上树!”
南予将手中的书转了起来,噙着一抹吊儿郎当的笑,语调半衰半带,“真是世风日下,你说你能上树我都信了,你就不能信我是个好人?”
“你!”九方沁一噎,气急败坏的模样明显取悦了南予,见她笑得人模狗样,不禁大喝道,“南予!就算是你赢了,又能如何?!”
南予掩唇一声娇笑,那模样分明在说:问得好。
那“今儿个月亮真圆”的语气好死不死的带上了五行欠抽的一转三个调儿,吐字归音甚是清晰,“本妓似乎仿佛好像也许可能大概恍恍惚惚……记得一炷香前,郡主曾豪爽地撩起袖子曰过——”
“本郡主以绝世古玉,赌寒玉公子赢。”
见九方沁面色陡然一青,南予又一声巧笑,把玩着那玉佩,忽然低头一看手里还有本书,那神色要多不经意,有多不经意,“哟,上古秘籍啊……南宫四小姐,这怎么好意思?”
南宫黛咬住下唇瞪她,“不好意思就别……”要……字还没说出口——
“不过既然是四小姐一番好意,本妓不要的话好像有些不识擡举,”顿了顿,南予又自叹一口气,“毕竟我一个千人睡万人压的妓子,开罪了南宫家可怎么了得?”
南宫黛小脚一跺,那叫一个委屈!
南予似笑非笑地睨了眼两人,这才将眸光落回寒玉身上,“寒玉公子,今日救你并非无所企图。你说你周游五国遍访名医,可至今无人能治好你的眼睛?”
寒玉微微一愣,在配毒时她就曾提过,难道……“姑娘想治好我的眼睛?”
“没错,不过治好你眼睛的那个人不是我。”稍作一顿,“我是想让你找一个人,她可以为你治好双目,但我有条件。”
沉吟片刻,寒玉郑重地点了点头,“姑娘请说。”
“你得帮我带一句话,就说……”南予眸色微亮,浅笑道,“我一切安好。等这边的事落下,就会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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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浑然不觉
聪明人和聪明人讲话,就是意外地轻松,南予交代了寒玉诸多事宜,寒玉一一铭记后便告辞了。
南予走的时候,又特意向慕世铭反复强调了他当初满面春/光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一样的时候给他自己下的坑——本王以黄金百两,赌寒玉公子赢。
走出船舱,南予托着下巴斟酌再三,还是折回来再次正儿八经地强调了一下,慕世铭喝了一口茶才强缓了下来,压下一口气,“滚。”
南予撩了撩身后青丝,气定神闲地甩头走人:叫你丫的强行装逼!
见慕世铭在南予这儿吃了瘪,一干看客那眼神就差着语重心长地坐下来和慕世铭来个彻夜畅谈:怪就怪你还太小,年少轻狂不懂事,装逼不成反**虽是情理之外,却也还意料之中!
夜风轻吹,南予哼着小调儿,步子格外轻快,君玦遣散了移天和易日,与她并肩而行,嘴角噙着淡淡地笑。
“今儿个小爷心情好,请你喝酒。”南予豪爽地一撩袖子,走到一处酒摊儿坐了下来,“小二,来两坛女儿红!”
君玦跟着她坐了下来,眸光微亮,“予儿喜欢喝酒?”
“喜欢!”南予接过小二递来的酒,顺道给他推过去了一坛,仰头喝尽一口酒,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才挑眉笑道,“君玦,为什么要帮我?”
君玦顿了顿,放下手中的酒坛,微微偏头,眸中有淡淡地期许,“你觉得是为什么?”
“猜不出来。”稍作一顿,南予悠然道,“我只是没料到,和你不过交情平平,你居然会用十多年的心血来押上这一赌?!六十九座……”
等会儿,“我和你不过交情平平?”君玦打断她,微微蹙起了眉,“你……”
“难……道不是?”南予当真有些诧异,轻挑起眉:你个腹黑平时坑得小爷一愣一愣的,这个梗要算人情了你就装出一副天地良心的样子?
君玦对于她那带着轻挑眼神儿的反问有些恼,这个女人……他拿六十九座城池给她撑场面,如此信任,若不是因为喜欢她,当真以为他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儿干?
现在还风轻云淡倒过来说“咱俩不过交情平平,你居然会用十多年心血来押上这一赌”?她还敢用“居然”?!
君玦没来得及开口,南予又接着正儿八经言之凿凿,“先甭管交情如何,一码事归一码事,纵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这回也算我欠你的。”
上下睨了君玦一眼,那深明大义的模样要多慷慨,有多慷慨,“有什么条件,开吧!”言毕,抱起酒坛仰头灌酒。
君玦咬牙,这个女人……!
什么叫做“不管交情如何”?!什么叫“一码事归一码事”?!什么又叫做“老死不相往来”?!最可恨的是那揣着三分痞气的语调,还“开条件”?!
君玦如何气,南予并非浑然不觉,怪只怪她向来无心风月,压根儿不乐意往那方面想。
托着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经过她巧妙的打量:这一切都是算计!
56.山有木兮
夜色渐渐深了,风也渐渐转凉。
君玦缄默不语地盯着她,南予揣着一脸颓废相,独自喝着小酒磕着蒜瓣儿,时不时撩起眼皮睨他几眼,待到街上只来来往往几人之时,两人才离开了酒摊儿。
“予儿,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觉得,我与你交情不过平平而已?”看来这个问题萦绕君玦心头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也不是,”南予托着下巴略微思考一番,打了个响指,语不惊人死不休,“咱俩八竿子打不着可能连交情都谈不上,算……利益关系吧!”
君玦深吸一口气……他运筹帷幄十多年倒是生生算漏了会遇见南予这一条,左右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倒头来她觉得自个儿在算计她?!
合眸稍作一顿,君玦忽的睁眼上前两步将南予拽入怀中,双手强行捧起她的脸,低头就要吻!
他快!南予也快!
在他就要贴上自己唇时,南予迅速掰开他的手,低头一张口咬住了他左手的虎口,血腥味就这么在口中散开!
君玦愣是防不胜防,怔怔地低头,看见南予埋头用力啃咬,忽地又提唇浅浅一笑。
夜黑风高?
花前月下?
只当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如此而已。
君玦就这么垂眸,近距离欣赏着南予的唇线紧贴着自己的左手,怎么看都是浪漫中带了那么点儿猥/琐。
一咬作罢,南予挑起眉扬着下巴看他。
君玦悠悠放开了她,伸出右手拇指轻拂左手虎口的血渍,笑得祸害苍生,“予儿何必如此心急,本王为你守身如玉了二十年,迟早身心都是你的。”
南予耷拉下眸子:腹黑就是腹黑,他丫的一切都是算计!
“小姐!”南予还没开口,耳畔便传来映荷的声音。
南予转过头见映荷正一路小跑,不禁微蹙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参见王爷!”映荷眼尖,先请了安,这才急忙对南予道,“岳公子被人打了……月娘说,左右他是你的人,叫你快回去看看!”
“我的人?”
“她的人?”
这默契的梗,几乎同一时间,南予与君玦异口同声,将晦暗晦明的目光落在了映荷身上。
映荷神情一顿,差点吓哭: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先回去看看岳公子?王爷小姐为何你们关注的重点与我不在一条线上……
轻弦阁
南予坐于窗台,一边儿晃悠着脚丫子,一边儿磕着瓜子儿,惬意地睨着躺在地铺上憋痛憋得内出血的岳阁。
莲碧正小心翼翼地为岳阁上着药,“岳公子,要是疼的话,你就叫出来吧?”
岳阁摇了摇头,满目柔情,“没事儿,莲儿妹妹手脚轻着呢。”
“嗤!”南予暗自翻了个白眼,“被砍成这怂样儿了还当自个儿风度翩翩呢?”
岳阁咻地擡头拿眼珠子戳她,“死女人,我为了你都这样了你有没有良心啊?!”
“良心这东西讲究缘分。”南予好整以暇地吐了嘴里的瓜子皮,接着戏谑笑道,“我只听过女人被劫色,还是实打实的头回听说男人被劫色……你还来个宁死不从?”
“死女人我再说一遍,那是劫财!”岳阁激动地唾沫星子满天飞,“要不是你那流光玉佩,我会被褥进麻袋连砍三刀?!”
PS: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越人歌》
57.流光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