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域险些破功,强摁下一记掌风掀翻她的冲动,扬起头指挥了南宫府的丫鬟道,“去拿碗。”
南宫耀虽然急于想救自己的儿子,不过眼见南予先去了东华远那头,也就抵死没吭声,这会儿见他还指挥起自己府上的丫鬟,火气又扑腾了两转。
慕世铭放下茶盏有些紧张地打量着南予,君玦侧目淡淡瞥了他一眼,接着勾起一抹妖娆的笑意。
“碗来了!”不一会儿,丫鬟便带来了盛有清水的两只碗,递给南予道,“姑娘,给。”
南予蹙了蹙眉,“装水干什么?”
丫鬟不解地看向了一边得白胡子御医,解释道:“张御医说,姑娘此举是要以清水试毒,特意让奴婢去装了清水端来的。”
的确,解毒的第一步便是要以清水试毒,研究所中何毒。
南予瞥了眼甚是疑惑的张御医,将清水泼在了地上,接着在腰间拿出了匕首,正反两面反复琢磨打量,笑得柔情缱绻:“小爷向来不走寻常路……东华公子,咱们还有笔陈年旧账你可还记得?”
“你、你别趁机打什么小心思,我东华远可是有仇必报……!”
南予掩唇一声娇笑,一脸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的模样,拔出锃亮的匕首,笑得丧心病狂,“有仇必报?嗨哟咱们还是同道中人!”话音还没落下——
“啊……!!”东华远狂吼一声虚汗狂下,低头一看险些没被气炸,右手臂被南予一捅到底,鲜血直流,“南予!!你公报私仇……!”
南予风轻云淡地拿过碗放在手臂下,美名其曰之接血,对其温柔似水一笑,“嘘,远远不哭,这么多人看着呢。”
44.脑子有病
东华域站在一旁差点没拿眼珠子戳死南予,“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怎生得这般心狠手辣?!”
慕世灵一逮着机会,迅速跳了出来骂道:“妓就是妓!污秽粗鄙下手还不知轻重!”
“啊……!”东华远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破天荒的惨叫,右手血肉模糊,只见南予眼皮都没舍得撩,气定神闲地舔了舔匕首上的血,“不好意思东华公子,本妓污秽粗鄙,下手不知轻重。”
众人恶寒:本妓……
东华远不禁躺枪:这茬儿也能算他头上?!殃及鱼池也不带这么狠的吧?!
瞪着东华远自手臂处喷出来的沸血,南予那青丝张狂嗜血的神情,慕世灵讪讪地闭上了嘴,退到了慕世铭的身边……
东华远原本意气风发的脸上现今毫无血色,可唇上依旧是红润得出奇,南予端起那碗血,仔细闻了闻,随后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坐在君玦身旁的慕世铭。
慕世铭眉心一沉,这个南予……留不得。
南予微微勾起唇,她说呢,上次慕世灵明明被自己哄了,为何慕世铭说了几句她便知道自己没有中毒,想不到堂堂铭王爷,竟然懂毒。
南宫耀见南予向这边走来,赶忙腾出位置,又吩咐人去拿碗,南宫耀还没来得及心疼他儿子,只见天朗气清众目睽睽之下——
南予气定神闲地撇开碗,正儿八经的点了点头,一片风轻云淡,最后一副做了重大决定的模样,“嗯,行,南宫晔吃点药就没事了。”
天杀的待遇!这个女的脑子有毛病吧?!踹了她几脚门记仇能记到现在?!
东华远强摁下一巴掌扇碎她的冲动,改为怒瞪,众人生怕他一个急火攻心,赶忙把南予拉到了偏厅开药。
偏厅
南予翘着脚,嚼着茶点,嘴中含糊不清地念着方子,御医在一边奋笔疾书,其中不乏有弥足罕见的药物,但对于南宫、东华这样两大世家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令人诧异的是,南予不仅将解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配了出来,竟然还把原毒的配方也抖罗了出来!
慕世铭显然有些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茶盏,淡然笑道,“南姑娘,不知师承何人,毒术竟如此高超?”
“高超不敢当,”南予别有深意地睨了他一眼,接着巧笑道,“不如与铭王爷切磋切磋?”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变了脸色,慕世铭贵为王爷,竟然会毒?慕世铭向来与玦王爷不合,而今南宫世家倒戈玦王爷,南予在此时说出来,难道是在暗示……晔儿的毒,是慕世铭下的?!
“南予!你不要出言不逊!我二哥怎会学那等三教九流的招数?!”慕世灵见众人不语,一时间怒上心来,拍案而起,大喝道!
南予就这么一边托着下巴,一边吹着指甲,摆弄摆弄茶点,“我好像有点儿饿了,就这么着吧。”话音一落,南予便起身撩了撩身后青丝,在众人面前扬长而去。
君玦淡淡翘起唇角,睨着慕世铭,微作一顿,接着便向门外走去。
不需要多的语言,就这么一顿,南宫、东华两家毫无疑问确信了这毒乃是慕世铭下的。
君玦要的不是东华家现在这么快就倾向于他,他要的,只是东华家与慕世铭从此结下这个梁子。
45.洒脱如此
南予前脚刚走出南宫府,君玦后脚就揣着意味不明跟了上来。
一大早的派人找她消遣,又是相邀南宫府又是为两人解毒,弯弯心思绕了那么多,不就是想她当着众人的面儿把慕世铭会毒一事给抖罗个干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街市繁华,人群算不得熙攘,却是十分热闹的,两人一前一后,面无表情,淡定自如,秉着沉默是金的原则,气氛生生僵持了八条街……临了临了,还是南予沉不住气破了功。
“玦王爷……”南予脚步一顿,转过身子正儿八经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咱们找个地儿边吃边聊如何?”你一天到晚闲的胃疼就算了,小爷不信都过了这个点儿了你当真不饿?!
君玦抿出一丝浅笑,瞬间妖气纵横,“七重天就在前面。”
君玦暗自松了口气,以南予的聪明绝对在猜得到自己是在利用她,自己赶忙跟出来,无非是怕她生自己气,不过……看来自己是想太多了。
七重天
“……我利用了你,你不生气?”君玦看她埋头吃得如此欢脱甚至整个过程眼皮都没舍得撩一下,不禁抿茶挑眉,自己何时已经连一只红烧猪蹄都比不上了。
南予濯了口酒,侧目睨着他,半挑眉道,“怎么气?不共戴天死去活来?你敢坐下来我就一刀砍死你?”不好意思,小爷压根儿没搁心上。
君玦不禁一愣。
她向来随性自如,想计较的时候,不想计较的时候,任何人,任何事,她都没有放在眼里,在乎就是在乎,不在乎就是不在乎。
她根本不会去想自己被利用了要对这事儿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不过是不看在眼里,不放在心上,因此不想认真就是不想认真。
突然想起昨夜派移天给她送了圣药,她却叫人还了回来,当时不知为何,现在倒是明白了,入阶对她来说根本不难,只不过她还不想入阶而已。
一经脱缰驰骋,便是洒脱纵横,如此覆水难收。
“还有几日,锦焱国便要重排风云榜,武林世家、江湖人士这几天纷纷涌入召阳。”君玦忽而道,“你准备何时入阶?”
南予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酒渍,不禁砸了咂嘴,若有所思道,“嗯……或许是风云榜观武台上,不急,到时候再说吧。”
君玦险些没一口茶水呛死,不急?都要火烧眉毛跳脚的事儿了她还不急?!
“这么短的时间内,若是你入不了阶呢?”君玦抿了抿茶,微微挑眉道。
“那就打空手好了,大不了就是认输,我这人很豁达的!”南予摆了摆手,那嬉皮笑脸的模样,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好像今儿个他们聊的不是风云榜,而是过家家……
君玦不禁担忧她的前途,她那副随时随地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一样的德性,怎么就那么嘚瑟?
两人静默无言半晌,忽而,南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擡头看向对面的人,问道,“君玦,你可知道杨惑是谁吗?”
46.命运交织
君玦眸光微澜,“我三岁那年,是杨伯父潜入皇宫,告诉我慕知矜派人杀了我的父母,让我逃出皇宫。”
“你说的这些你小时候的事,我好像都知道……你的父亲是君玉,母亲是韵怀公主,”南予抿了抿唇,似笑非笑的夸张道,“咱们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吧?!”
君玦一滞,瞬间咬牙蹙眉,凝视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我是独子,你怎么可能……是我妹妹?!”
不说还好,一说两人还真较上劲儿了,南予语不惊人死不休,若有所思后正儿八经道,“把不准是姐姐?”
君玦抿了抿清茶,耐着性子再一次强调,“我是独子。”
“轻弦阁二十年前就有了……”南予一拍桌板儿,恍然大悟状,“咱爹莫不是水性杨花?!”
咱爹……水性杨花你还兴奋得跟朵太阳花儿似的?!
君玦闭眼深吸一口气,生硬道,“我再说一遍,我是独子。”缓了缓,“你还记得,我曾说你长得像我记忆中一个人吗?”
“难道是幻息颖?”南予喂了颗花生,嚼着道,“风姑每次见到我,都会将我错认成她。”
君玦想了想,“我不确定她叫什么名字,那时候我才三岁,杨伯父与她潜入皇宫,我知道她是杨伯父的发妻。如果她就是幻息颖,那你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女儿。”
南予若有所思,回忆不久前那个梦境……
“君玉的儿子你要管,那咱们的女儿呢?你就不管了吗?”
“息颖,七重天死的时候,我就该死了,多谢你相救,我才茍延残喘到现在,可慕知矜,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君玉兄的儿子……”
“既然你要去,我也去!”
眸光微擡,“没错了,的确是杨惑和幻息颖一同潜入皇宫去救你的。”
只不过奇怪的是,那时自己刚出生不久,为什么会有这段记忆?
还有幻字诀,自己为什么会幻门秘术?
为什么幻门就此销声匿迹只余幻消烟一人?
幻消烟又是怎么疯的呢?
还有九方沁,为什么她身上的气韵也如此熟悉?
幻门……幻门又在哪里呢?
遥遥沧桑二十二年,从幻息颖遇见杨惑开始,从两人结为夫妻举案齐眉开始,从幻门销声匿迹开始,从幻息颖跟随入宫开始,还是从……我被丢楚馆,她潸然落泪,转身离去开始?
“逃出宫!一定要逃出去!能逃多远逃多远!”
“我杨惑尸骨在此等你!有朝一日权势滔天!卷土重来!替你父母——报仇!!”
“玦儿……答应杨伯父……幻、幻山三千……”
君玦抿了抿唇,杨伯父刚潜入皇宫时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死?
还有幻息颖,为什么杨伯父死时,她不在身边?
杨伯父的夙愿,那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幻山上,根本什么都没有……到底是三千什么?
风姑又为什么那么怕予儿使出幻字诀?
幻门……幻门又在哪里呢?
遥遥沧桑二十二年,从父亲打下这江山开始,从慕知矜为了皇位杀了父亲开始,从七重天覆灭开始,从杨伯父潜入皇宫开始,还是从……我逃出皇宫,他朗声而笑,倒在血泊开始?
两人目光相对,静默无言,此刻记忆穿梭,将两人命运交织一线,却成了解不开的结。
47.招待贵客
轻弦阁
“岳公子,你背上还有伤,不好好在屋里休息,怎么下来了?”莲碧收拾桌子时被客官揩油的手总算找着理由挣脱了出来,赶忙跑去扶岳阁。
岳阁任由莲碧搀着下楼,看了眼那个客官,低声挑眉问道,“你们小姐每日也被人这么摸来摸去?”
莲碧擡起头笑盈盈道,“若是小姐在,早把他手给剁了!”
“呵……”岳阁嘴角抿出一丝弧度,接着深情款款地低下头,酥着嗓子逗趣她道,“叫声岳哥哥,我帮你报仇……嗯?”
那桃花眸中瞬间迸射了两道情光,眼神堪称迷离,入戏那是一个深,尤其是那个“嗯?”,一转三个调儿!
莲碧看着他那双撩人的眸子,那叫一个春/心荡漾,双颊一红,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咬住下唇糯糯道,“岳哥哥……”
岳阁颇为享受地闭眼深吸一口气,握住莲碧的手放在心坎儿,“诶。”这声儿,心都麻了!
莲碧娇羞地低下头,语调抑扬顿挫,嗔怪道,“岳哥哥……”
“莲儿妹妹,我……”
“我说,”南予掏着耳朵,也不知打哪儿就这么揣着闲情逸致窜了出来,撩起眼皮凉凉道,“挖墙脚啊?”
两人吓得——赶、忙、撒、手!
岳阁一口唾沫星子呛了出来,“南、南姑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南予眉目一婉转,冲他来了个温柔似水的笑,“在你说——‘叫声岳哥哥,我帮你报仇’的时候。”
整个过程其实是这样的,原本南予面无表情双手还胸,好整以暇地倚着轻弦阁门框,一双眸子戳着楼梯口的两人,大抵看到的就是一幅“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浓情蜜意卿卿我我”的情景。
琢磨着莲碧平时那风风火火欢脱蹦跶的架势,怎么一扭脸儿就跟岳阁笑得这么柔情缱绻?暗叹了一声女大不由娘后,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莲碧眼见形势不对,赶忙扯开话题,“对了小姐,月娘说今晚有皇室的人请了轻弦阁所有的姑娘去陪酒,好像是要招待什么远方而来的贵客。”
“皇室的人?”南予心下疑惑,刚刚才和君玦分别,应该不会是他,那会是谁呢?
“月娘是这么说的,而且地方定在盈江上,租了好大一艘船,可热闹了!”莲碧笑着说道,“月娘还说,东华、九方、南宫三大世家也会来!”
南予还没来得及插话,莲碧眉目又是一个婉转,脸红道,“听说九方家的小王爷前几天回了召阳,传闻他长得……可好看了……”
南予耷拉下眸子,斜睨着她那一抹娇羞遮不住的神情:你当着你岳哥哥的面儿这么水性杨花真的好吗?
不过话说回来,皇室与三大世家本就有密切关系,宴请他们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为何会宴请轻弦阁所有伶人?七重天烟火盛宴也不曾这么大手笔。
若这贵客是邻国使者,自然是在皇宫接待,而且绝不会宴请轻弦阁,这么看来,这个皇室的人应该是哪个王爷,只是不知是什么样的贵客,要如此劳师动众?
48.你死定了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轻弦阁窗边红帐被风微微扬起,满楼灯火通明,却略显寂寥。
南予身着一袭水青轻纱曳地望仙裙,颜色极淡,青丝不系不束,捋出几束缠了细小的银铃,腰间挽着三根细长绸带,与水青色相映成趣,手腕脚腕系着小银铃,比邻而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