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罪(1 / 2)

早春的空气还萦绕着冬日的寒气,微风拂过面颊,那是一种清新又冰冷的感觉,长安城外的郊野也复上层层绿意,春风一过,万物萌生。

然而,我心里焦急如火烹油煎,只是狠命的催着马前行。

“驾——驾——”顾不得马儿疼痛,皮鞭在马屁股上连连抽了几下,马儿便冲破冷气,直窜入郊野里。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我终于在长安通往武功县的大道下拦下那人。

独孤伽陵穿着一身骑装,端坐在马上,面无表情,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会追来,他身后跟着三四个随从人员,也都骑着马,而他右手边的人,却是杨素。

“苏夫人,你也和我一样,给伽陵兄送行来了?”杨素挑了挑眉毛,懒懒开口,语气轻松愉悦。

我没空搭理他,只是望向独孤伽陵,急促开口:“二哥,你答应我,要救吉儿的。为何今番是你去武功县,是陛下要你诛杀吉儿,对不对?”

独孤伽陵揽住缰绳,淡淡看了我一眼:“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多问?”

“陛下他连一个八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我咬住牙,心里又急又痛,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而让我痛心的是,奉命去武功诛杀吉儿的竟然是独孤伽陵!

“我求你,放过他一命!我会好好教导他,绝不会让他对新朝存有异心。宇文寄已经死了,吉儿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他不会危害朝廷的。”眼下我无计可施,只能想到阻拦他这一个办法。

“宇凉,皇命不可违,你让开。”独孤伽陵皱皱眉,似乎已失去耐性。

“二哥,求你!放过吉儿,他只是个孩子,能懂什么?这些恩怨与他无关。”

“求你!”

“求你!”

我的哀求软弱无力,仿佛又回到那时劝杨坚不要逼杀云絮的那一刻,那晚,纵使我如何哀求,都没能救云絮的命。因为杨坚是按照宇文赟的旨意办事。

而如今独孤伽陵是按照杨坚的旨意办事,他若不徇私情,我怎么哀求都没有用。

独孤伽陵微微阖目,内心也很挣扎,半晌,他突然睁开眼,然后猛地一扬马鞭,就从我身边冲了过去。

还未及我反应过来,他的随从也跟着冲了出去。

骏马卷起的急流猛地吹过我的脸,我连忙调转马头,纵马追了上去,而身后的杨素也跟了上来。

“那是公事!你别胡闹!”他赶至我身边厉声呵斥。

我管他公事私事,我只是不能让吉儿受伤。杨坚为了巩固政权,大肆清洗宇文氏皇族,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已经没有一点恩义可言。纵使它打着公事的幌子,也掩盖不了那罪恶动机。

我也不看他,只是死命先前追去,只有拦下他,拖住一段时间,也许我就有机会转圜,我可以先把吉儿藏到别处,躲一阵是一阵。

迅冷的空气扑在我脸上,皮肤就像被寒刃割开一般疼痛,我没命的催着马狂奔,马上就能追上独孤伽陵。

前面的马突然放慢速度,独孤伽陵勒住马回过身来,我心中大喜:他是回心转意了。

然而我想错了。

他瞥了我一眼,而后目光一凛,取下马上弓箭就对我的坐骑一射!

马儿吃痛一嘶,颓然倒地,我也被甩下马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看也不看我,就绝尘而去,只余哒哒的马蹄声沿着地面传来。

我仰面躺在冰冷而又鲜嫩的草地上,看着郊野上抽芽的嫩柳,心头却一片荒芜,绝望像一个无底洞一般将我吞噬。

云絮——

愣愣地瞅着苍白的天空,我只觉手足冰冷,绝望和愧悔如野草一般在心中疯狂滋长。

对不起。我竟无法保全你的孩子。他的皇子身份没让他享受过几天的温情和荣宠,反而带来无尽的灾祸和苦难。

最恨生在帝王家,无情莫过帝王心。

我只是没想到,二哥竟也会变得这般冷血无情?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么?

泪已干了,我依旧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一阵哒哒的马蹄响起,由远及近,那人骑着马赶到我身边,翻身下来。

我看也不看。

他不说话,只是把我甩上马背,攥住缰绳的那一刻,我浑身一激灵,双腿一夹马腹就欲窜出去。

奈何杨素死死钳住马头,我动弹不得半分。

“别拦我。”我放软语气,近乎哀求。

他冷冷看着我,肃声开口:“不要去追!”

我颓然坐在马上,彻底绝望。

他环顾一下四周,而后翻身上马,在我耳边低声开口:“你仔细想想,若是换做别人去做此事,宇文寄还有活路吗?”

平平的一句话确如一个石子在我死寂的心湖上砸出涟漪,春风一过,我心头枯寂的荒野似乎有绿意滋生。

我蓦地回头,开口:“你的意思是——”

杨素嘴角一翘,脸上铺展出轻松的笑意:“陛下已经几年没见过宇文寄,那孩子长什么样,他并不清楚。”

心中突然裂开一隙,一丝光明透了进来,绝望和黑暗被渐渐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