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遽变(1 / 2)

我以为这回我一定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就像九年前从T大图书馆楼梯上跌落一般,再穿越回去。

在那个世界,虽然总有令人焦头烂额的考试课业,总有疲于应对的面试实习,总要承受求职的压力,但我至少可以有尊严地活着,平等地活着,享受父母亲友的关怀和朋友的温暖。

那是个让人焦虑的世界,总有大问题小问题困扰着你,但那又是个给人安全的世界,没人能无故剥夺你的生命。

可这一次又没能如我所愿。

我不但没有穿越回去,而且根本没有摔死。

没有摔死,这意味着就要面临无穷的麻烦。

细碎的哭声在耳畔回绕着,一遍遍地撩拨着我的神经,我勉强睁开眼,映入双目的竟是母亲红肿的双眼和大哥忧煎的神色。

我脑子一下子空了:我竟然在苏家!

“我的儿,你终于醒了!你为何那么傻!?”母亲见我醒来,震惊之余,竟忘了欢喜,猛地把我搂紧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我身体柔软,像一根苇草一般被她揉进怀里,但令我惊讶的是,除了背上、腰上、腿上有些肿痛外,骨头都是完好的,没有断掉。

从七丈高台跃下,我能活命,还没骨折,这只有一种理由能够解释:穿越小说女主万能不死定律。

母亲哀凄的哭声一遍遍地扣着我的心扉,我收起胡思乱想,从她怀中挣扎出来,瞅瞅她的脸,心中又是一酸。

她原本美丽光洁的脸上已布满深深的皱纹,皮肤也不再光华白皙,双目浑浊,头上已掺杂了不少银丝。

母亲老了。

这几年我一直流离不定,竟没见过母亲几面,再相逢时,她竟已两鬓霜白。

“娘,是宇凉太任性了,让您忧心!”我抱住母亲,凄声道。

“好孩子,活下来就好,活下来就好。”她不住地揉抚着我的背,喃喃道。

此时,后背上突然多了一层温暖,我一回头,却见大哥苏威从后面抱住我,用手臂将我和母亲都揽在一起。

“妹妹,是大哥无能,才让你忍受屈辱,吃尽苦头!”他痛声开口,话里带着无尽的悔憾。我明白他在想什么,当初宇文赟若不是以苏家人的性命相逼,我绝不会甘愿沦为宫中舞姬。

“大哥,别说了,这不怨你。大周国千千万万的儿女都在忍受宇文赟的淫y威,他们的家人不也如此吗?”我淡淡劝道。

苏威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叹息一声,把我抱得更紧。

我知道这叹息之后的含义,那日我竟当着突厥使者的面,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让周国皇帝大失颜面,苏家恐怕要为祸不远了。

我终将为我的自私任性付出代价。

只是我不明白,我现在为何会回到苏家?

半晌,苏威松开我,对母亲说:“娘,宇凉刚醒过来,别让她忧伤过度,以免伤身,我们先退下,让她好好休息吧。”

我还没等问清前因后果,苏威就轻轻掩上了门。

我躺在床上,身上的新伤旧伤一起作势,痛感窜涌到每一处骨肉,而脑中却是无比清醒。

比疼痛让我更清醒的是恐惧。

此番我惹了大祸,以宇文赟暴虐的性格定不会善罢甘休。纵使我义兄普六茹坚能为我求情,可能也无济于事。而且,普六茹坚虽身居高位,但宇文赟对他一直颇为忌惮,曾一度想除掉他,恐怕他连自保都来不及,以他深谋细算,韬光养晦的风格,断不会为我蹚浑水。

真的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侥幸活着就要面临无尽的麻烦。

我叹了口气,重重闭上眼睛。

如果二哥在身边,我是不是就不用这般忧惧?

迷迷糊糊中,只闻房门“咯吱”一响,有人推门进来,我一擡眼,看见那人,又震惊又是喜悦。

苏夔竟然回来了!他不是外出游历了吗?

我顾不得吃惊,只是细细打量他:他早已长成英武挺拔的少年,此番出去历练一番,身上更多了一种深沉内敛的气韵,他面色忧伤,但却隐而不发,始终维持着沉静的神情。

“夔儿!”我高兴地叫他名字,把刚才的忧惧都抛在脑后。

他抿住嘴唇,大步走到床前,坐下一把抱住我。

我一时有些恍然,以前都是我把他抱在怀里,现在是我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母亲老了,夔儿长大了,而我也已二十有七了。

“姑姑,你真傻!”他松开我,看着我的脸,沉沉开口,眼睛还有些红肿,“有什么东西能比性命更重要?”

我涩然一笑,没有回答。

“你知不知道,那时,若非杨素将军驰马奔到台下接住你,你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你还是那般任性!”他狠声斥责,虽然严厉,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忧心和惦念。

我没想到,自己这条命竟是杨素就救回来的。难道他预料我会从高台上跳下,就立马而待。那他驰马闯入筵席,定是犯了大忌,怕是要一并领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