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1 / 2)

我推着他的手,喘了口气,才沉声开口:“如今大冢宰和齐公都驻兵在外,朝中空虚,此时是布局谋兵的大好时机,此谓天时;卫公您如今处在帝京,正位于权力中心,此谓地利;至于人和,就要看你怎样利用独孤伽陵这枚棋子了。”

宇文直的目光本来沉冷无波,待我提到独孤伽陵这个名字时,终于掀起了波澜。

我心中提了口气,此番才真正触及到我谈话的核心了。

“你说我该怎么利用?”他似乎来了兴致,扬眉一笑,指腹划过我的下颌,笑问道。

“卫公若真有心对宇文护下手,必须与人里应外合,这绝对少不了皇帝的支持。但你此前一直依附于宇文护,对皇帝敬而不亲。此番举此大事,你如何取信于皇帝呢?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独孤伽陵代你向皇帝陈说想法。卫公恐怕有所不知,独孤伽陵正是皇帝早年埋在宇文护身边的一枚棋子。你若识破他的身份却不举报,皇帝会作何想法?他感激你还来不及,定会死心塌地地信任你。那时兄弟一心,何愁大事不成?”

宇文直又盯住我半晌,在他满是怀疑的目光下,我又把独孤伽陵以宇文倾名义接近阎氏一事向他简单陈述一番。

“呵,想不到还有这般渊源。”他摇摇头笑着,松开了我,又坐回椅子上。

我有些惊讶,他听闻此事,并没有感到太过吃惊。这是相当奇怪的反应了。

刚刚松懈的心瞬时又紧绷起来,此番与宇文直交锋,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

半晌,他又晃晃酒杯,自顾自地饮了一盏,而后,突然大笑出声:“苏夫人,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我立即擡眸看他,心里有些焦灼,也不知他会说出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望着我略显焦躁的脸,得意一笑:“其实你刚才的建议,有人早已向本公提过。”

我闻言身子一震,险些又从椅子上滑落,刚才我处心积虑想好的陈词,难道早已有人提出?那人是谁,杨素,李迁哲,亦或是独孤伽陵!?那么宇文直是否动心?

宇文直笑望着我惊惶无措的表情,一脸自得,身子向后一仰,躺靠在椅背上。

我内心巨浪腾涌,一时没了主意。这宇文直到底作何想法,他有没有决心对宇文护动手?这些事若不落实,独孤伽陵仍是有灭顶之灾,何况刚才我已坦陈了他和皇帝的关系。

我心下大悔,那番话还是说早了!此番后悔,也来不及了。

“苏夫人,你怎么不说话了?”宇文直依然在笑,话里满是讥诮之意。

我勉力稳住心绪,待情绪平定下来,才从容不迫地开口:“卫公天资聪慧,不用我等人提醒,应该也能想到这条出路。你所缺乏的,只是一个做决断的决心和动手的时机罢了。如今,路已经摆在那里,走不走是你的事。你若一意孤行,我也没有办法。”

我顿了顿,又观察一下他的表情,他依旧盯着我,面色未改,我吸了口气,斟酌片刻,又看着他,沉沉开口:

“此条计划虽然冒险,但一旦成功,就是难以想象的丰厚回报——届时,你立下大功,那大冢宰之位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担当?是在宇文护手下做一名不受重视的军区都督,还是大权独揽,独掌朝纲,您自己看着办吧。”

言罢,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言。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人事已尽,其余的只能听由天命了。

宇文直用手拨了拨灯芯,半晌不言,不置可否。我埋头怔怔看着案几,手紧紧攥着,也一时无话。

擡头望望窗外,外面虽仍灯火通明,但不知已到了几更。

良久,宇文直突然用手敲扣了几下案几,低沉地笑了笑:“苏夫人,我差点忘了。你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帮我夺权,而是要救你丈夫吧。”

我的思绪被猛地抽回,心又提了起来。刚才一心想说服他对付宇文护,至于他如何处理独孤伽陵一事,还未提及。这才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啊。

我一跺脚,有些气恼,这么一来,话锋又被他所夺,看来是要被牵着鼻子走了。

不过,他既然主动提及,想必是心念已动,我刚才的一番话,已在他心头扎下种子,并不白说。

他看着我无措的表情,终于满意的笑了笑。

“独孤伽陵是卫公取信于陛下的关键,留下他对您有利无害。”我斟酌着话语,小心开口。

“我知道。”宇文直扬眉一笑,“我当然要利用他完成整个计划。但事成之后,他的死活仍掌握在我手里。我想,陛下到时也不会顾念一个棋子的生死吧。”

“你……”我闻言,浑身气的发颤,几乎要指着他骂了出来,但理智还是让我克制住。如今他没准是故意用言语相激,我不能误入圈套。

强忍住心头怒意,我微微垂眸,又恢复顺从的模样,低声开口:“是啊,像独孤伽陵这样的棋子,用完便可以弃绝。杀了他,就像踩死蚂蚁一般容易。可是卫公,”我语气突然一冷,又霍然擡眸看他,“你纵然能掌握大权,主宰人的生死。但你却不能左右人心公论。若像你这般过河拆桥,以后天下士人必定寒心,仁人志士,还能甘愿为你驱遣吗?”

我冷冷盯视着他,目光沉痛。我知道,此番言论对于他可能只是一番空谈,像他这般诡狡无情之人,也许不会在乎什么舆论,宇文倾曾得罪过他,他绝不会错过机会来报复他。

摊着手,我言尽于此,也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至于能不能保住独孤伽陵的性命,我心里实在没底。

宇文直冷冷一笑,又淡淡开口:“你说的没错。我也可以留独孤伽陵一条命。”

我闻言豁然擡眸,眼睛一亮,这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看着我的脸诡秘一笑:“不过,苏夫人难道只想靠一番空论来救他一命?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以?”

我心头一沉,有些不妙的感觉,但也说不出那是什么,只是盯着他,低声问:“卫公到底想要什么?我一介女流,又能成全你什么?”

宇文直站起身来,负手在内室踱了几圈,微微侧眼,悠然开口:“两年前在阎氏寿宴上,我曾有意让陛下许婚,娶你做我的侧妃。哪知你不识擡举,当众拒婚,令我颜面扫地。因为这件事,我在宗室面前一直擡不起头来。就在刚才,我又被你大大羞辱了一番,没有哪个王公受过这样的屈辱。你说,对于一个两次|羞|辱过自己的人,应该怎样回报她呢?”他斜睨着我,目光饶有深意。

我心里轰的一声,宛如惊雷炸响,浑身僵在椅子上,只觉手足冰冷:他果然不曾忘了这件事!如今旧事重提,恐怕不会轻饶过我。

“卫公想要如何?”我微微擡眸,冷冷问道,话语里仍有掩不住的颤抖。

宇文直看着我,又展眉一笑,神情很是轻松,狭长的眼眶里盈满犀利又邪气的冷光,尖利的下巴微微扬起,显出几分倨傲。

他走近了几步,一手按住我的肩膀,轻笑道:“你怕什么?”

我望着近在咫尺的他,浑身僵硬不动。他身上散发着逼人的寒意,能把所有温暖都吸走。

他慢慢俯下身,盯视着我:“我也曾想过,究竟怎样报复你,才能消我心头之恨呢?杀了你?不,这没有合理的借口,也没有快感,得不偿失。唯有让你尊严扫地,折折你的傲气,才能大快我心。后来,我想到一个点子,对于你们汉人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名节吧,尤其是像你这样心高气傲的,一定是在乎的要命!”

他的薄唇微微勾起,笑意越来越深,我望着他的笑容,只觉浑身发冷,心里最担心的事情恐怕就要发生。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挪,身子连带椅子一起仰倒过去。我的惊呼声还未出口,身体就被他搂住。

他附在我耳边,宛如恶魔般的低语:“你刚才问我想要什么?那么我告诉你——”

他扳过我的脸,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想要的,就是看到你屈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