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一声声错落的震喝从黑暗中炸响,草泽瞬时沸腾起来,无数个黑影腾身而起,不出片刻,就把我俩围个密不透风。
马儿倒在前方,前蹄赫然被一条绳索缠住——是绊马索。
碎流剑砰然落地,我的心好像被鬼手狠狠捏了一把,几乎要被碾碎。
八个……十个……三十个……五十个……八十个……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一圈长矛织成了密阵,直指我和六子,在他们外围是一圈弓弩手。
我木然地望了望六子,他的脸上也凝固着惊诧惶然的表情,眼睛死死瞪着,一瞬不瞬。
刚才只以为离开建安城,就安全了。原来敌军为防有人逃脱,早已在外围设伏。人算不如天算,饶是六子怎么筹策,终究还是逃不过。
我俩都僵在原地,全身冰冷。如今面对这么多人马,根本无法脱身!
月光打在周围人的红袍上,确是齐军。他们执戈搭箭,眼睛死死锁住我们,目光冰冷锐利,像是在盯着箭下的猎物。
我只觉胸口异常沉闷,一口气也喘不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恐慌都没有了。
包围圈突然裂开一条缝隙,紧接着一个裨将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待看清他的模样,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寒气。
“赵大哥!”我望着他的脸,摇着头惊声开口。
那人不是赵常又是何人?正是那个口口声声跟我称兄道弟,却暗里地偷运周军粮草,而后作为内应毁了熊耳山大营的赵常。
他背对着月亮,负手而立,面沉如水,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全然不见往日厚道朴实的模样,虽说不上狠厉,但绝对冷酷。
“小梁子、六子。”他哑着嗓子回了一句,“实在不愿在这种情况下与你们见面。”
我闻言有些诧异。从他的话语中能听出隐隐的愧疚之意,但我的心早已被他先前的所作所为浇的冰冷,只觉他这份廉价的忏悔虚伪而恶心。
“现在建安城已被齐军攻占了吧?”我望着他,脸上是惨淡的笑意,“宇文倾呢?是不是也被你大军包围?”
他眼帘一垂,淡淡道:“宇文宪大军一动,斛律将军迅速出兵追击。而后,宇文宪掉头回击,两军正胶着着。陈公宇文纯已经攻下了统关、丰化二城,切断了齐军回撤和增援通道。斛律将军只得和宇文宪死战,但他早料到宇文倾会从背后偷袭,遂派我率军攻下建安城,以绝宇文倾后路。”
我有些惊讶他竟然把目前战况跟我一一交代,想了片刻,我笑了笑:“夺了建安城又如何?宇文倾主力不在这里。他与齐公前后夹击,斛律光恐怕吃不消吧。”
斛律光总共有四万人马,而宇文宪却统领五万人马,再加上宇文倾李迁哲的一万余兵力,相比之下,周军显然占了上风。
“呵,”赵常的声音冷了下来,目光一紧,“就凭宇文倾那两千人马,纵然偷袭成功,还能成什么气候?斛律将军已攻下他老巢,虽然前军被宇文宪击溃,但还可以将全军后撤,借建安城避避锋芒。斛律将军可以陪着宇文宪玩下去。”
“什么?”我惊呼出口,只觉脑部被猛地一击,一片空茫。宇文倾只有两千兵马,那宇文直的增援部队呢?
他显然看出了我的疑虑,冷嗤了一声:“你是在疑惑宇文倾的援军怎么不出现吧?宇文直的那些酒囊饭袋,只被斛律将军派出的小纵队轻轻敲打了一下,就龟缩到熊耳山不敢出来,否则,我们岂能轻易突围,拿下建安城?”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半晌回不过神来,前番宇文倾的种种布局,都离不开宇文直援军这一重要力量,如今他临阵抽身,不正是让宇文倾深陷敌阵无法自拔吗?
拳头狠狠砸在泥泞里,我的胸腔剧烈的起伏。愤怒,惊惧,担忧一起袭上心头,只觉心脏被硬生生揪起,又狠狠地摔在地上,整个人都虚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