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变(1 / 2)

三日后夜里。

“回禀将军,齐公部队已动身北上,斛律光大营也正向北迁移!”一个斥候模样的士兵禀报。

宇文倾闻言,望着天边残月,沉吟了一阵,才沉沉开口:“李将军,卫公增援部队现到何处?”

李迁哲搓着手,开口道:“据前方探马来报,日前,卫公的一万步骑混合军团已越过熊耳山,直逼柏谷城一带,预计明日一早就能与我军汇合。”

宇文倾静静看了他片刻,没有作声。李迁哲瞥了他一眼,面露疑虑,有些不悦。

不过一会儿,杨素撩帘走进营房,他形色匆匆,脸上虽带着倦意,却能看出一丝兴奋的光芒:“熊耳山一带确有周军活动的迹象,斛律光大军北移,尚未立稳脚跟,如今正是天赐良机,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宇文倾这才松了口气,向李迁哲郑重地拱了拱手:“多谢李将军和卫公襄助,事成之日,我必会向大冢宰为将军表功。”

李迁哲的神色稍稍缓和,也肃然起身,回礼道:“卫公忠心不二,一切都是为了周国。我李某甘为卫公和大冢宰驱遣。”

宇文倾点点头,随即传令:“城中二千步骑混合团立即出发,由李迁哲将军总领,直捣斛律光后心。剩下五百人马留守建安城!”

李迁哲眸光一闪,讶异地看着宇文倾,此前他一直处心积虑搜抓把柄,想夺取主帅位置,没想到此番宇文倾竟主动让权,不禁让他一时失措。他面上微露尴尬之意,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是讪讪地垂下眼角。

他的一切表情都被宇文倾收入眼底,宇文倾会意一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前番全赖李迁哲将军及时率军来援,才保住我部下残军。否则,哪有今日回圜之机?眼下是我军逆转战局,击败斛律光的不二时机,望将军一定要抓住机会,此战若成,不愁富贵。”

李迁哲的肩膀晃了晃,慢慢擡起眼眸,望了望宇文倾笑意盈盈的脸庞,眼中的疑虑一点一点地抹去。

宇文倾此举表面上是放权,实则要打消李迁哲的疑虑,把他套死,让他只能一心作战,别无选择,同时也是逼他争取到一万援军的支持。

“可这似乎有些不妥,毕竟宇文将军才是大冢宰委任的行军主帅……”李迁哲惭然一笑,故意推脱道。谁都知道,此战若胜,头功自然系在主帅名下。

“不然,”宇文倾摆摆手,脸上是坦诚的笑意,“如今这二千步骑,多为李将军部曲。唯有李将军充任主帅,才能服众。万望李将军不要多虑。只有我们将帅一心,才能令将士用命。这样,何愁不能破敌?”

李迁哲还欲推脱,杨素也依言劝了几番,他才勉强同意:“如此,李某愧受了。此番必同齐军全力一战,死不旋踵!”

他们虚虚实实地说了一通后,帐下军士也已整装待发。宇文倾命令守城事宜由杨留安排,由我具体负责执行。而后,二千步骑偃旗息鼓,借着朦胧夜色,悄悄离开建安城,逐着斛律光大军北上。

经过几天来的休养,六子虽未痊愈,但也能下床走动了。他虽行动不便,但城中布防,他还是安排的井井有条。前日里被齐军突袭破坏的沟堑又重新修好,同时加固城墙,并指挥士兵在外围设立木栅,增加防护。

我本来对城防之事就不甚明白,如今他全盘接手,我乐得清闲。每天除了管理全军伙食和物资,就是照顾六子起居,别无他事。虽然宇文倾不在,但我却放心许多。如今,宇文宪确实按照宇文倾的建议行事,宇文直也确实派兵增援,这样三方合力,胜算很大。

“姿势不对。身子前倾,重心下沉,双腿夹紧马腹。”六子坐在校场边上的柳荫下,喝着烈酒,不耐烦地指挥着。

我则在烈日下溜着马,虽已是八月下旬,但日头依旧毒辣,不出半个时辰,我的内袍就湿透了。

现在我已能驭马快速奔驰了。只是马受惊发狂时,还是束手无策。那种紧急情况在校场中很少遇到,我又怎能练出来?想让六子细细讲解,他又不耐烦,只是让我一个劲儿的兜圈。

六子靠着大树下,拎着酒囊,冷着一张臭脸,对我比比划划,我早已被日头烤的头晕脑胀,一时气躁,索性冲到边上,翻身下马,也择了一块荫凉地坐下。

靠着树干,喘了几口气,我稍稍平复下来。那边六子懒洋洋地跟我招招手,我才过去。

“喏。”他递给我一个水袋。我在他身侧坐下,仰起头把那水一饮而尽。

“啧啧。”六子不屑地咂咂嘴,白了我一眼,“喝得这么冲,你这是饮马吗?”

屡次受他奚落,我的承受力也越来越强,只是把空水袋砸在他身上,也不理他。

缓缓地吸了几口气,我倚着树干,看着被太阳刺得白亮的天空,沉默了半晌。

也不知宇文倾那边是否顺利,虽然他们筹谋完备,但战场上毕竟是生死搏杀,而且敌军主将是斛律光,我还是有些担心。

六子见我半晌不言,便开始没话找话:“喂,是不是想媳妇了?”

他挑挑眉毛,瘦削的脸还很苍白,但看着比前几天有些生气了。

“嗯,”我故作无奈地皱皱眉毛,“离家已经快八个月了,我媳妇一人在家,又有身孕,我怪惦记着的。如果运气好的话,回家没准就能看到媳妇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了。”

如今我说起谎来,已经脸不红心不跳了,而且愈发无节操无下限。

六子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自嘲般的笑了笑:“恭喜了。”而后,他又喃喃开口,“看来没有家室,倒也省心。”

“你还未娶妻?”我不由得问道。

“嗯,”他点点头,“不过,杨参军倒是给我介绍了个姑娘,模样也不错。说待我此番回去就完婚。”他的语调低沉下来,往日脸上的傲气收敛了不少,眼里微露出向往的神情。

“呵,你小子也行啊!”我学着男人的口气,大喇喇地说道,还在他肩头捶了一拳,没想到用力过重,竟让他咳嗽起来。

“喂,你没事吧。”我有些后悔,忙帮他揉揉背。

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疲惫地擡了擡眼,淡淡地叱了一句:“没有分寸的家伙。”而后,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笑道,“嫁了你这样的人,你媳妇就等着操心吧。”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我有些担忧,也没还口,只是说道:“待宇文将军他们回来,让人先送你回长安休养吧。免得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他接过我递过的水囊,咽了一口,长舒了口气,淡淡道:“还是等击退斛律光再说吧。”

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峰,我的心不由一紧,心里没由来地堆上几朵愁云。

----------------------------------------

这两天,天气无端闷热,我心里也烦躁不安。宇文倾等人已去了七八天了,还没有音信。上次杨素虽截获一批粮草,但也只够十余天的用度,现在守城军士虽少,也只能挨过五六天了。

愁也没办法,日子还得照样过。如今只得派轻骑勤探敌情,若敌军兵锋撤走,伺机出城寻些可以进食的东西也无不可。

让我庆幸的是,六子的伤势日渐转好,如今他已可以弯弓策马了,只是做不得剧烈运动。为了帮助他恢复身体,我还努力回忆起大学期间学的杨氏太极拳。哪料那厮狂得很,指斥这路拳法尽为花拳绣腿,不屑一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