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日国宴3(1 / 2)

自打我应了宇文直之请后,他似乎兴致更高,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而我却心绪黯然,虽走在他身侧,神思早已跑到九霄云外。

约莫走了两刻钟,临琼楼的轮廓又映入我的视线。我长舒了一口气。

两侧侍立的家臣见到宇文直纷纷行礼,他看都不看,依旧往前走。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寻思着云絮此时是否回来了,也不知到时如何跟她解释。

“五哥。”宇文直突然开口,我擡头一看,果见前面立着一个锦衣男子,身材秀颀挺拔。他身侧还有个女子,两人皆背对着我站着。待我一看清,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迷惑,更多的是不安。

那男子闻声转过身来,打量了我和宇文直几眼,目光有些疑惑,但随即将这缕情绪抹得干干净净,容色依旧是那般冷定,不茍言笑。

“豆罗突(宇文直的字)。”他目光淡淡,看不出对这个弟弟有什么亲切感。

我认出了他,不等他开口问我,忙行礼道:“宇凉见过齐公。”

宇文宪摆了摆手,以示免礼,并不赘言。

此时他身边的那名女子也躬身向宇文直行礼:“云絮见过卫公。”

她起身时扫了我一眼,我发觉她眼睛微红,眼神也是有些迷惑。

“云絮?”宇文直玩味般的重复这个名字,眼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随即道,“起来吧。”

宇文宪看着宇文直这副神情,又看看云絮,眸光动了动,但也未说什么,随即走上临琼楼。

我和云絮对望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阎氏和小皇帝已经归位,大部分宾客都已还场,第二轮酒宴刚刚开始。

苏威似乎一直向外望着,看见我和云絮归来,眉头立刻舒展开,但眼睛里的忧色并未消散。

我猜他大概是纳闷我为何会同宇文宪、宇文直一起回来。

悄悄地在他身边坐下,他便捉住我的手,紧紧握着,目光里带着询问。

我擡眼望着他,强作欢颜,轻声道:“无事,莫忧。”便坐正了身体。而云絮依旧侍立在我身后,像个影子一般。我不知她那时为何没有守在原地,也许是碰上了宇文宪,难道他们竟还认识?

此时却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文士,起座来至中堂,立定后缓缓启口,一句一顿,一首五言宴饮诗便流淌出来。

那人归座时,我不禁打量了他几眼,忽觉有些眼熟,随即想起刚才与苏威行酒的一行人中似乎有他。他身形有些瘦削,面目清癯,神色淡淡,似乎深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思。

此时,小皇帝缓缓开口,他面带笑意,年轻的脸庞透着喜悦的光泽,看上去温和可亲:“庾开府此诗甚合此情此景,词句练达,宛若天成,好诗!”

闻言,群臣又不免一阵附和,但那文士只是微笑着谢过,并未觉得有多尊荣。

“庾开府?”我心里寻思着,莫非他就是杜甫笔下“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以《哀江南赋》传世的那个庾信?

想起他的经历,也不难理解他缘何怏怏不乐了。故国已去,不能以身殉之,而在敌国享受厚待,他是绕不过这个心结吧。纵有万般美味珍羞,良辰美景,他也食之无味,无心可赏。

念及此,我又想想自己穿越过来的经历,不免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然而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自己这点经历哪及得上他那家国之痛来得刻骨铭心呢?

我神思随意游走,殊不知苏威已经低低唤了我好几声了,他暗暗拉了我一把,我方回过神来,才发现满座宾客的目光已齐聚在我身上。

仿佛有凉水涤过脑子,我瞬间清醒了:我大概是被皇帝点名了。

此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阎氏竟然开口:“久闻美阳公有个宝贝妹妹,品貌非凡,文武双绝,聪慧达人,虽是汉人,但颇有我们鲜卑女子的豪放之风。早就想见识一番,不知今日可曾到场?”

果然被点名了。其实赴宴之前我也想过这种糟糕的情况,事先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于是,收起心中的感慨,忙起身,走至堂中,向上首三位行礼:“蒙老夫人擡爱,宇凉见过陛下、大冢宰、阎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