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1 / 2)

作者有话要说:苏威做官主要是在隋朝,前期在山中隐居,但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隐居,索性就把他安置在长安郊区了……

信州、巴峡一带暴|乱已平,周国数路大军也纷纷归位。我和云絮同宇文倾、杨素军北上归长安,已行了十余日。

时近暮秋,天气转寒。越往北行,越见寒风劲烈,风物萧疏。我倚在辕车上,头顶时时有雁阵掠过,啼鸣着振翅南飞,恰与我们行进的方向相反。穿过秦巴山区,山间林木愈显枯黄萧瑟,不见生气。

刚刚离开巴峡时,还有很多因动乱丧家失土的流民追逐着大军,以乞得粮食活口。宇文倾见状不忍,便将车上的粮秣散济给流民,并劝其重归故土,等待地方抚恤。一来二去,车上军粮几乎散去了三分之一。杨素见此,严厉制止了宇文倾的行为,并派士兵驱逐流民,严禁其乞食。面对杨素的强硬态度,宇文倾也默然了:毕竟国有国法,军粮不能全部用于赈济。若行此事,还得有朝廷旨意。

我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这一幕幕情景,就更加郁闷。这次我算真正见识了饿殍遍地的场面。一路上遇到的流民都是老弱孤残,活着乞食的不说,因这次暴动而死的,更是难以计数。若非“我”是美阳公的妹妹,杨素他们怎肯带我上路,只怕会把我当累赘一般撇下了。我暗暗庆幸,我若是这流民中的一员,恐怕境况会更惨。

难怪杨素质疑我的身份,他是想寻理由撇下我们俩这个包袱。但碍于“我哥哥”的面子,又不能弃之不顾。而“我”以前曾背弃婚约,以他那种心高气傲的性子,恐怕是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一路上几乎他对我都没什么好脸色。

想到这里,我愈发好奇苏宇凉以前的经历:她为何背弃婚约?又怎会以守丧之名,在蜀山呆上三年?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曾经拜过师!那她定是有武艺的。可惜可惜,我没有继承她的记忆,即使她学过什么剑术奇功,我也是连一招半式都不记得了。

如果回到苏家,必须处处谨小慎微,凡事都得以失忆为由搪塞过去了。好在云絮知道的多,能帮我应付一阵子。

胡思乱想了半天,我扭头看看云絮,却见她垂着眸,似有所思,好像入定了一般。

“喂,”我用手肘碰了碰她,“怎么了?”

“没什么,触景生情罢了。”她的眼睛有些发红。

回想起一路上的流民,我好像明白了:“想爸妈了?”拍拍她的肩,低声问了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我也是一阵心酸:原先天天赖在父母身边,衣食皆由父母照管,万事不用操心。就算上了大学,也可以打电话问候家里,生活费都是父母提供。每逢长假,买张车票就可以回东北。因为归家方便,所以几乎未尝过思乡的滋味,反而嫌父母束缚得太紧,一放假就督促我回家,不给我半分自由。

如今可好,我和他们身处两个世界,大概是永无相见的可能了。在这里,谁都不是我的亲人,我才真切地感受到孤冷和绝望。

云絮似乎觉察到我的情绪,慢慢揽过我的肩,劝慰道:“本来是要安慰我的,怎么自己又郁闷起来?别想了,一切都是过去。”

我“嗯”了一声,生生压住那个疯狂滋长的念头,心里依旧空虚烦闷得很,只得转移话题:

“你曾说北周注重教化,内治强于北齐,怎还会有变民作乱?”

“我也不太清楚,”她摇摇头,“巴蜀一带原是南梁土地,蛮族等少数民族杂居,后为西魏所得,北周承之。这里天高皇帝远,周国对此地的控制定不如关陇一带牢固。况且北周对外大小征战不断,需要源源不断的战备予以支持。巴蜀一带本是富庶之地,免不了受帝国的征敛。当地百姓对新政权还未完全认同,也许会心有不满。尤其是蛮族不服宇文鲜卑的统治。好事者利用这种情绪乘势而起,便掀起暴动……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她淡淡地说着,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我总觉得她似乎在刻意压制着什么。

南梁?又牵扯出一个朝代。我恍惚记得,那大概是南陈的前一朝。这段时间真是乱啊。脑子里又是一团浆糊,几乎辨不清这几个国家。其实,对于底层百姓而言,在这乱世中,做哪国的子民又有何区别呢?他们的命运永远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能祈求遇上一个明主——就算如此,赋税徭役也不会得免,只是宽松一点罢了。做皇帝的永远想的是怎样牢固河山,百姓仅是手段而已。地位越低,丧失的自由越大。也正因如此,人们对权力才会有疯狂的渴求。

而今,我已陷入这样的一个时局中,作为一个女子,我所拥有的自由,又能有多少呢?

听云絮说,那时“我”和她离开蜀山,经过巴州万荣郡一带恰逢暴民,尽管“我”颇通剑术,但流民人多势众,又多是粗蛮有力的青壮,“我”和她难以抵挡,在打斗中失散了。她很幸运,虽受重创,但很快被杨素等人救下。“我”就比较倒霉,不仅身上带了好几处刀伤,又掉入山涧里被水流携出山谷,脑部撞在河底的尖石上。幸得宇文倾在河边取水发现了我,否则我小命不保。

我和云絮都明白,原来的“我们”经过这一劫,肯定都领便当了,要不如今我们俩怎能“魂穿”呢?

可这苏宇凉走得不干净,偏偏给我留下一身伤。这副身体残破得可怜。我的头部又受了重伤,一路颠簸劳顿,没有几天清醒的时候,要抵达京畿的那两天,几乎全睡过去了。

结果,我还没亲眼目睹传说中的九重帝阙,就被宇文倾、杨素等人送到京郊这个荒凉的小山庄里了。

眼皮很沉,我能觉察到自己睡了很久,耳边似乎一直有人在唤我,但却听不清晰。只觉耳朵里嗡嗡鸣响,脑子里像裂开了一般。

身上倒是清爽了不少,伤口也不似前两日那般疼痛。此刻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周身温暖,身下柔软舒适,还能闻到一股宁神的清香,情绪也放松了下来。

费力张开双眼,还未等看清周围一切,就听耳边一声惊喜的尖叫炸响,耳朵嗡的一声,头皮一麻,疼痛又狠狠地袭了上来。

“少主人,夫人!小姐她……终于醒了!”一个脆脆的声音,这女孩年纪应该不大。

只听一阵轻快地脚步声,她应是出去寻人了。

我叹了一口气:真吵啊。

真是毫无新意。也不知是哪个不入流的作者把我写进这种烂俗的小说里,估计我又得被塑造成一个苦情女主,被虐的死去活来;不对,我还没准是个悲剧女配呢。看云絮那气质那谈吐,怎么都比我更像主角啊?

我盯着头上的粉色纱帐,愣愣地胡想着,一张温软的绣金绸被覆在我身上,倒是舒服得很。比在巴州那几日的境遇好多了。

这檀木床倒也宽大,被褥厚实,比我大学宿舍里的床铺还要舒服,想来我这“哥哥“虽未为官,但蒙父亲恩荫,承袭爵位,家境应是不错。

一个黑影遮住我的视线,我还未及看清来人,就被一把揽入怀中:“你个狠心的丫头,三年前撇下娘亲,跑到那蛮夷之地,杳无音讯。我知道你忘不了那个人,你不愿嫁给杨记室就算了,为何一躲就是三年?回来时还伤成这样……”

这就是“我“的母亲吧。她爱女心切我能理解,但我几乎要被她搓揉的喘不过气来。唉,干嘛这么不淡定?

“咳咳……”一声轻咳打断了妇人的絮语,“母亲,宇凉刚刚醒转,伤未痊愈,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我被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