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
殷夜熹说的全是实话,无奈也没人相信,都当她哄人呢。
左右哄人也不是什么坏的误会,她也就随大家去了。
只是帝后关系好,皇帝盛宠皇后的流言越来越实。
殷夜熹想着,妻夫和睦的名声总比帝后不合的名声有利,就也不管它。
江宁府被选为大瀚第一造船厂址,这可是从上到下都欣喜的大事。几年前,江宁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除了朝廷派来当官的,做活的,附近的人们也都因此聚集此处。
丁老爹隐姓埋名了许久,一直在替人打零工浆洗衣服过活。
辗转到了江宁附近,听闻此处要造大船,才慢慢定下来。
他年纪已经不小,若是顺利,应当是当老太爷,得孙儿孝敬的时候了,只是前些时候好容易寻摸了个养女,半道上给人掳走了。
他是个老实人,却也有几分小聪明,早先时候是在大家里做事的,后来得了恩典放了良,一家人自己支了小摊卖豆腐。
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丁老爹两口子却也觉得甜蜜得很。
只是没过多久,他的妻主因为生病去世了,家里好容易攒的一点银钱,也都买药办丧事花光了。
丁老爹见过大家族里的行事,觉得事情蹊跷,惶惶取了些细软想要去投奔从前认识的小兄弟,结果听说当晚家里就遭了贼。
小兄弟嫁了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不愿牵累他,扯了个谎子离开了。
丁老爹生得不好,但是有一把子力气,身形壮实,靠着男扮女装硬是跑出了条生路。
只不过他从前就没学过旁的,做什么都做得不如卖豆腐顺手,几年之后在别的地方支了豆腐摊子,又拣了个没人要的男孩儿,慢慢儿也安定下来了。
来到此处,也是看着此地繁荣起来了,特别是船工,手里有些钱,又不太多,买块豆腐吃,放些佐料,又清爽,又下饭。天气热的时候,他的豆腐很快就卖完了,也不多烦累。
丁老爹如今多是在家里做豆腐,卖豆腐的事都交给了养子丁晗映去办。
丁晗映生得白,鼻梁高挺,嘴唇淡红,没几日就在船厂附近闯出了豆腐西施的名声。
他也不在意,日常和一些船工打情骂俏,豆腐卖得格外好。
丁老爹是有点愧疚的,让养子替他担着这些。
丁晗映却不甚在意:“让她们嘴上占占便宜又怎么了?儿得了银钱,不吃亏的。”
再说了,他这般长相,若是落到烟花柳巷,不是更不是人过的日子?如今能有份正经营生,已经是祖宗保佑了,被戏弄几句又怎么了?
第一造船厂的规矩极严,常年有臂上绑着红绸的保安巡逻厂区内外,既是防着外人窥伺捣乱,也是防着船工在外惹事生非。
他在船厂附近摆生意,船工也只敢嘴上花花,眼睛过过干瘾,偶尔有几个胆儿大的,也只敢有意无意地借着接取铜板的时候碰碰他的手,比起在其她地方,已经好了许多。
殷夜熹到了此处,在城外就带着皇后离开打了仪仗的大部队,微服混进了城。
年轻就是本钱,再加上段景时性子要强,稍好一些就起来适应,到后来也勉强能坐船了。
此时他召来在此地传出消息的人,让福儿出面去与那人对话,问清细节,又打赏了一番,才让那人带路,引了她们去了船厂附近。
殷夜熹也是头回来这里,因此没能及时提前避开,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了丁晗映面前。
丁晗映看到一辆看起来低调,朴实无华的马车慢慢向他这个方向驶来,而后在附近停住,一个穿着贵重的人跳下马车,领着个跟在车外的随从朝他走来,眼皮一跳。
他在船厂附近摆摊近一年了,见过的官儿也有几个,但是没有一个给他这种强烈的存在感。
造船厂里进出的官,更多的是匠官,管生产的,至于做管理的,也是性格稳重极为低调的人担任,很少有这种气势。
丁晗映跟着丁老爹走南闯北,没见过太高级别的达官显贵,也能从过往的所见所闻里判断出个大概:眼前这群人身份贵重,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开始收拾摊位,准备收摊返家。
那带路的见状急了,忙抢上前两步,一手摁住摊位一角:“我家主人还没买呢,怎么要走?”
为防外泄,段景时只跟下人说是要找同宫里的滋味差不多的豆腐味儿,下人也只知道这个。
丁晗映眼皮没擡:“今日有事,提早收摊了。”
这行人看起来闲庭信步,实则从远处过来时就牢牢盯住了这里,准没好事。
豆欢喜见人不会办事,说话态度都太硬,轻轻把人拨到一旁,笑盈盈道:“这位小哥,我家主人途经此地,听闻不日宝船即将入水,小哥在附近出摊日久,定是知晓,不若与在下分说分说?”
她直接把话题引到了宝船上,丁晗映将信将疑:“这附近这样多摊贩,阁下怎地直奔我这儿来?”
豆欢喜道:“小哥儿这里生意最好,方才见到有不少船工来买,想来小哥这儿的消息最是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