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友
藤月合上信笺,神色严峻。
萧贺今夜以箭传书,便是宣战。然满洲城内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城中除了自己的一支小队,还有青觉与青瑜带领的三分之二的青鸾军,满打满算不过五千。虽埋下炸药设了伏,想要抵挡五万大军,无异于天方夜谭。
且这五万之数只是前锋,具体有多少人、萧贺手中有多少底牌,无人知晓。
眼下皇权交叠,萧贺曾经是禁军统领,他手下的人,魏青朝自然不敢用。魏青朝如今是皇帝,信不过旁人,思来想去最终招了一半昌平军回京。
谁知萧贺心思缜密,恐满洲城是一个陷阱,这些日子表面不动声色,暗里却断了旁地与满洲城的道路。如此,援军最快也还要三日才能抵达。
可是满洲城……撑不撑的过三日,藤月也没有底气。
春华不会武功,苏望轩带着一半人马回郢都时藤月便让她随宋蕊初一道回了,姑娘哭哭啼啼好久,才被劝走。
秋实则留了下来,她不擅言辞,却执拗的紧。饶是藤月多方强调此路艰险也非要和她一直守着这满洲城。
“秋实,你让青觉他们来一趟吧。”藤月揉了揉太阳xue,最终道。
满洲城不能退。
或许曾经的魏明帝让她心寒,可是百姓无辜。一旦满洲城破,萧贺便可先达尹州,挥兵南下。
藤月不愿尹州变成一片火海,更不愿做个逃兵,将所有的责任都让旁人承担。
此战关乎生死,与裴映洲的计划本就是冒险,现下要等三日才有援军,情况变了,她理应让与她并肩作战的同僚知晓。
“这么晚了还邀诸位过来,是有要事相商。”姑娘语气温和,手中的信笺递给青觉,大大方方让他们看。
“格老子的,这摩多是什么意思,阿两又是谁?”鲁腾没念过多少书,但是这信上的内容大抵能看懂几分,隐隐看出对方是在挑衅。
“废话,阿两指的应该是大人,这摩多,真是欺人太甚!”孙虎也忍不住骂道,又挠挠脑袋道:“大人,你小名叫阿两啊?”
“噗嗤”青瑜没忍住,率先笑了出来,被青觉不动声色地踢了一脚,才收敛笑容严肃起来。
沉默的氛围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藤月也没闲心去和他们解释“满”和“两”的区别,倒是黄富春抓住了重点,眼神探究,问道:“敢问大人,摩多为何会知道大人小名?”
“诸位有所不知,我与摩多,曾有一段故交。他曾化名为萧贺,在京中领禁军统领一职。”藤月并不惊讶黄富春有此一问,解释道:“今夜,是想告诉大家,摩多此举,明日恐是要攻城了。只是援军被拦,最快也要三日才能抵达。”
她如此说,在场的众人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以五千对五万,守三日城,无异于送死。
“怎么了?不就是摩多那群孙子终于敢和老子打上一场了么?”孙虎仿佛察觉不到其中的巨大悬殊似的,径直道:“阿尔斯勒的人,来一个大爷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就是。多大点事,脑袋掉了不就碗大个疤,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鲁腾也跟着附和道:“能杀阿尔斯勒残军,我等快意还来不及!就算是九泉之下,也能跟亲朋好友吹嘘吹嘘我的功绩了!”
“大人尽管吩咐。”黄富春不似这俩人鲁莽,话语平静道:“我们都是粗人,但也懂得些道理。阿尔斯勒这么多年伤我同胞毁我家园,尔等恨不得饮血啖肉,若能为除此祸患尽微薄之力,此生已圆满。”
“青觉…”藤月的目光转向一旁一直沉默的青觉,还未开口,便听对方道:“青鸾军没有懦夫。”
“青鸾军的荣光,是十四年前,也是十四年后。”
“镇国公府守大郢百姓,青鸾军亦如是。将军教导,从不曾忘。”
青瑜则笑嘻嘻道:“小姐还见识过青鸾军真正的气魄呢,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青瑜只等着大展身手,让旁人都见见我们青鸾军的风采!”
他们这般的坦荡直爽,倒让藤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众人只见高位的姑娘弯下腰,行了个大礼道:“藤月今日,拜谢诸位。我与诸位,誓与满洲共存亡!”
她何其幸运。
阿尔斯勒的营帐中,只能听得偶尔几只促织不甘地鸣几声,摩多治军有方且纪律严明,所以现下这个点,整个大营一片寂静。
“主上,你真的要……”絮绒语带犹疑,小心翼翼地问面前的人。这么多年,明月楼表面上是一座平平无奇的酒楼,实际上是萧贺收集各方情报的据点,就连楼中的姑娘,也并非寻常歌女。萧贺的身份虽没有传开,但是京中都得了消息,明月楼已经不安全了,絮绒便带着人来了满洲与萧贺会合。
她在萧贺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萧贺的心思。只是有些不懂,萧贺为藤月建了这栋明月楼,为何还要兵临城下,与所爱之人拔剑相向?
絮绒在明月楼见过无数的达官显贵,自认早已洞悉人心,却独独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人。可正是因为他强大、神秘,自己才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愿意追随。她与藤月有过数面之缘,清楚地知道,喜欢那样的姑娘,不是什么好事情。
起码对于萧贺来说,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