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都是有些身份的将领,对苏望轩有些印象,知道他能活着回来都十分惊讶。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喜的是苏小将军嫉恶如仇想必可以带领他们打退摩多,忧的是恐重蹈木石谷覆辙,自己跟着一同葬送性命。
至于他旁边那个看起来像文弱书生的…众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强龙难压地头蛇,哪怕圣命难违,昌平军也不觉得苏望轩会轻易放权,将主帅之位安稳让渡给这位表兄。
毕竟裴映洲初来乍到根基不稳,想要架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然而苏望轩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将一切都交给了裴映洲主导。
那位看上去鸡都不敢杀的文臣上来的第一句话便让整个营帐似地震般动荡,一片哗然。
“什么?撤军?”一旁的方青听到这话差点拍案而起。他以为裴映洲与苏望轩是一家,是个有血性的,不想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才来满洲的第一天,便想动摇军心。
哪有这样的道理?主帅一来便让军队撤出城外,这与弃城有什么分别!
刘胜虽窝囊,却也不敢有弃城的念头。
这裴映洲,怎么敢!
“诸位,少安毋躁。”面对旁人的质疑,裴映洲面色不变,语气淡然道:“想必诸位也知道,满洲的夏汛,不远了。行知敢问各位大人,往年夏汛,都是如何处理?”
“这……”说到这,营中诸人的神色倒是难看了起来。
往年阿尔斯勒并未如此猖狂,更不会有摩多打到城楼之下、闭关锁城的情况。夏汛时开放水道、巩固堤坝,尽管如此,每年还是要死不少人。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开了水道,难保不会有叛军混进城中,若是不开,届时河水倒灌,山体滑坡,满洲城如何抵得过天灾人祸一同降临?
“想必各位大人都心中有数了。”裴映洲道。
“那也无需撤军!”方青忍不住反驳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古往今来,岂有撤军之理?且满洲城有汛,摩多之地又何尝不是?他自顾不暇,又怎会借机攻城!”
“大人若是赌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未免太天真。”裴映洲神色冷淡地往旁边看了一眼,说话的是一名身着盔甲的男子,品衔在军中并不算高。
众人只见统帅似乎对那人十分不满,用凉飕飕的眼神瞥了一眼对方后继续道:“摩多手下,擅水者众。不知哪位大人有信心,届时可以让整个满洲城密不透风,无敌寇滋扰?诸位大人须知,一旦敌军开了口子,那便如这夏汛,一泻千里了。”
裴映洲看见方才身着盔甲的男子还要再说,被旁人一把拽下,最终面色深沉,拂袖而去。
拽他的正是方留良。
方留良冲着裴映洲露出一个诚惶诚恐的笑容,道:“下官多有冒犯,在这里给将军赔个不是。方才那个是下官的侄子方青,年轻气盛,不知将军苦心,还请将军见谅。”
“无妨。”裴映洲摆摆手道:“撤军的事,便交由你来办。”
“下官?”突然被点名,方留良有些措手不及。他是贪生怕死不假,却也没想过就这样将一座城池拱手让人,踌躇着道:“将军可要再考虑考虑……”
“怎么,方大人有话要说?”裴映洲擡眸望去,目光带着份威严,方留良便摇摇头,连忙道:“下官这就去布置。”
“不急。我会书信一封给尹州可汗,满洲城离尼赛不远,以尼赛的地势,应当不会受夏汛干扰,驻军可在尼赛先行驻扎一段时间。”裴映洲说。
撤军的事,还未发散开来,只有几个将领知道。众人皆不知裴映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皆唯唯诺诺地下去了。
待人散尽后,苏望轩才问道:“你真的要撤军?”
“自然不是。”裴映洲道:“方留良此人,谨小慎微,却也有些不同寻常,不然也不会在刘胜手下混了这么多年。昨日宴席我查过,他忙着交接满洲事宜,只吩咐
“倒是…”裴映洲语气顿了顿,笑道:“他这个侄子,似是对我十分不满。”
“你也不看看你刚刚出了什么馊主意。”苏望轩道:“若非你是圣上亲封的主帅,今日营中的唾沫都能将你淹死了。”
“攘外必先安内。”裴映洲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你是说,借此将满洲大营里的叛徒清理干净?”苏望轩眼中发出精光,问道。
“方留良的侄子,倒是不像他舅舅那般怕事。”裴映洲没有回答苏望轩的话,老神在在地说。
“德行。”见他不说,苏望轩便未再追问,却见方才诚惶诚恐出去的方留良又急匆匆回来道:“二位大人不好了,司徒校尉和旁人打起来了!”
到底与统帅有着一层关系在,方留良听闻藤月的事之后便马上向裴映洲通禀,谁知裴将军还没开口,便听到苏小将军道:“打起来了?那太好了!许久未见弟妹的风姿了!”
神情不但不担心,还有点看热闹的成分在。
“聒噪。”裴映洲觑了苏望轩一眼,提步向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