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海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大郢的人。
连着几天搜寻苏望轩无果后,他最终死了心。本想带着将士回城中,谁知刘胜那个蠢货害怕摩多打进来,连城门也不敢开。
想到这,李通海眼中燃起恨意,没将那个崽种千刀万剐,实在是便宜他了!
苏小将军死了,他也被拒之门外。看着手下全力拼杀的将士越来越少,李通海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他与苏将军何其不同!他们没有死在敌人的剑鞘之下,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而刘胜就站在城门之上,可曾有一丝动摇!
他可曾将自己、将这些将士当做他们的同胞!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无法成为真正的同胞。
看到李通海,藤鹰也有些惊讶。他是认识这位常年驻扎在满洲的副将的,据说他祖上有一丝满洲血统,因此在满洲多年只是副将不得升迁。刘胜已被流放,李通海为何会在此?
李通海不认得裴映洲一行人,但在满洲这么多年,对藤鹰多多少少有些印象,他现在的形象与乞儿无异,但还是鼓起勇气狼狈上前道:“阁下可是尹州二殿下?”
藤鹰也没有隐瞒,点点头。
下一秒,面前的人便跪下来道:“卑职是刘胜手下的副将李通海,恳请二殿下救救苏小将军吧!”
裴映洲没有说话,倒是藤鹰,似乎有些茫然地问道:“此话怎讲?”
“回殿下,卑职与苏将军于木石谷遇袭,苏将军生死不明。卑职不甘心,派人多方寻找,谁知回城时被刘胜拒之门外。卑职带着将士全力拼杀,奈何寡不敌众,手下尽数死在战火之中……”高大的汉子说着说着留下泪来,道:“因为长相,卑职在死人堆保下一条命。战事过后,整日东躲西藏,万幸的是,摩多的手下并没有认出卑职。”
“可是新将领迟迟不至,哪怕刘胜卸任,手下也不敢打开城门,卑职不得已,只能混迹在此,也是想搜寻苏小将军的下落。”
“那你可知为何木石谷空无一人?”藤鹰问道。
裴映洲一行人派人查探时便发现,这木石谷有一种“人去山空”的感觉。
“卑职不知,只知驻扎在木石谷的阿尔斯勒残军似乎并不想在这里久待,没过多久就撤军了。至于去了何处,卑职也不知晓。”李通海恭敬回道。
似是燃起熊熊愤懑,他又高声说:“都怪刘胜这个狗贼!要我看,就是他害了苏将军!”
与雪山之行的苍茫未知相比,尹州王帐却是一片喜色。
远远看去,白色的营帐都挂上了红色的丝绸,清风拂过,翻滚着一片喜庆的海。
桌上各种金饰首饰一应俱全,春华欢喜地将那缀满红宝石的发冠置于姑娘的头顶,发冠上的玛瑙玉石便垂落下来,极尽庄重。
阈氏在一旁,神色怜爱道:“这是我与你阿布早早便备好的。你郢都去的匆忙,我们本来还遗憾你不能穿上我们亲手准备的嫁衣,没想到却派上了用场。”
“额吉!”藤月眼眶湿润,顾不得头顶沉重的发冠,抱紧了阈氏道:“是阿满不孝,离家这般久。”
“傻孩子,尽说傻话。”阈氏摸了摸藤月的发顶,道:“我与你阿布看得出来,裴行知确实文武双全,是个好苗子。只是他看上去冷,也不知待你如何,若日后受了委屈,便回尹州,有阿布额吉给你撑腰!”
饶是过了三关能娶王女,阈氏也不放心。
男儿多薄幸,京中宠妾灭妻者比比皆是,她不会因为裴映洲此刻的坚定就认为这孩子能够待藤月始终如一。
不过藤月向来有主见,如今镇国公府的名声也已恢复,想到这,她又开始担忧,听说裴家尽数下狱,阿满以后若是跟着裴映洲受苦怎么办?
父母心,总是如此。
藤月知道额吉对她的关怀,更知道尹州待她,不是亲生更甚亲生。若说是为了还当年青鸾军鼎力相助的恩情,尹州早已还清,待她如此,不过以心换心。
姑娘抚摸着手上的嫁衣,那嫁衣针脚细密,外表华美,尹州姑娘并不擅女工,不知是阈氏找了多少绣娘才制成的。
若是爹娘还在……
恐怕也会这般发自肺腑地为自己高兴吧。
铜镜映出张雪肤花貌的脸,姑娘是笑着的,却又落下泪来。藤月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待嫁姑娘的心情,不用做坚韧坚强的野草,而是被细心灌溉的娇花。
她曾向往的父母宠爱、兄妹和睦、郎君欢喜的幸福。
居然近在眼前,将要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