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1 / 2)

红绸

上山的路越来越险,越往雪山上去,气候越冷,待穿过木石谷,已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花。

“裴三公子不觉得蹊跷么?”藤鹰灌下一口烈酒,顺手将酒袋递给裴映洲,想起对方饮不得酒,又收了回去道:“我们在木石谷行了这么久,摩多居然一点行动都没有。”

“还有那个李通海,怎么偏偏死了那么多人,他一个副将却还活着。”

“李副将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裴映洲看着面前落下的雪花,话语冰冷道:“做戏还是真实,何必分的那么清。”

“有人不想拦路,他为我们行个方便,我们顺着他的意就是。”

“那李通海呢?”藤鹰目光锐利。

“总会露出马脚,”裴映洲的话音如同漫天风雪,让人无法捉摸:“做了错事,也会付出代价。”

“你倒是通透。”藤鹰不由得有明白藤月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个人了。裴映洲这般说,他便不再担心他被欺骗。现下的情况,其实对他们是不利的。虽说是带着一队人马偷偷前去采雪莲,保不齐就遇上了阿尔斯勒残军,裴映洲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此人确实当得他尹州的女婿。

雪还在下,雪地中深深浅浅的脚印很快被覆盖,再难寻找到曾经的痕迹。在雪地待久了,便容易雪盲,也容易迷失方向。他们采雪莲,速战速决是最好。

藤鹰也深谙这个道理,因此带着近卫加快了上山的步伐。至于李通海,藤鹰派人暗中看管起来,拨了一支小队送他先去尹州,未让对方发觉自己已在监视之下。

当山间的风雪几乎凝结成冰刮在人的脸上,一行人终于到了山路的尽头。

藤鹰先前来过这里,只是可惜他来的时候雪莲还未开花,山上的环境也不似如今这般恶劣。他本想将此花移栽回去,悉心养护等待开花,却被身后神神叨叨的巫祝拦下:“二殿下,雪莲是神女的馈赠,若是将此花连根拔起,是要降下天罚的!”

见藤鹰神色不信,欲伸手取花,那巫祝只能道:“雪莲十分珍贵,只能在此地存活,哪怕殿下移栽回去,也是不成的,到时候只怕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啊!”

藤鹰只好罢了手。

现下此花唾手可得,藤鹰欲上前,被身后的人拦下。

“殿下留步!”颇有经验的探路人面色有些为难,道:“此方悬崖被积雪覆盖,也不知雪莲绽放之地是否能容人驻足。还请殿下三思!”

他这番话藤鹰便知道,取花没那么容易。

如何将此花摘下,倒是成了难题。若是用绳子,只怕伤了花。但让人去取,只怕连人带花,一起坠下山崖。跟随他来的都是多年来出生入死的汉子,不过一朵花,何至于赔上一条人命?

“二殿下,裴某有个不情之请。”一直沉默的裴映洲道。

他方才没有说话,是因为在查勘雪莲周围的地形,正如探路人所说,那方悬崖并不稳固,积雪覆盖看不清r/>

“你说。”藤鹰道。

“二殿下不妨让人将绳子绑在裴某身上,裴某的轻功慕达节上殿下也曾见过,亲自去取花再合适不过。”裴映洲道:“若有不测,裴某身上绑了绳子,殿下派人将裴某拉上来便可。”

“这样的事,让下属去便行。”既做好完全的准备,藤鹰也不想让裴映洲冒这个险,倒不是顾及他与阿满的关系,而是到底是即将走马上任的朝廷命官,若是死在尹州,魏明帝便有借口向尹州发难。

每年的贡税本就许多,魏明帝要是以此狮子大开口,受苦的只会是尹州的百姓。

“裴某知道殿下担心什么,还请殿下相信裴某。”裴映洲那双古井无波般的眼似乎看穿了藤鹰心中所想,道:“裴某有信心,毫发无损采到雪莲。”

他执意坚持,藤鹰便没有阻拦,只能道:“若觉不对,不可逞强。”

雪莲在寒风中,是那般的璀璨夺目,仿佛引诱着过往的人前来采撷,裴映洲甫一踏上那山崖,便听见有细微的裂开声,他知道没有多少时间,足尖轻点,朝雪莲而去。

“回来!”藤鹰被他大胆的动作惊到,忙唤道。

那郎君却像没听见似的,很快便到达了那朵雪莲的旁边,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看见郎君像捧着珍贵无双的珍宝,将那朵雪莲轻轻摘下,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脚边所踏,突然凹陷下去。

那是一块被积雪所盖的空洞!

裴映洲反应很快,迅速抓住了崖边的山石,藤鹰大惊失色,连忙喊人将他拉上来,连礼数也顾不得,震惊道:“裴映洲,你不要命了?”

郎君手捧着那朵晶莹剔透的雪莲,眼底罕见地流露出温柔的笑意,道:“我既答应她,要完成尹州的考验,风风光光娶她回家,便会守诺。”

这下连藤鹰也无话可说。

他知道自己与裴映洲的差距在哪里了。

他无法做到如此。

尹州的王,再喜欢一个姑娘,也不会为了她抛下一切。藤鹰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么多年不曾开口,也是因为无法放下肩上背负着的使命。他甚至无法确定,日后会不会为了整个尹州,为了权利,拿自己的内宅之位去换一族的臣服。

藤鹰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掌权的上位者,他可以让属下去采下那朵雪莲,却不会自己去冒险。

有时候,他又真的很羡慕裴映洲——可以不计后果的、纯粹地喜欢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