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辛兆池不知道为什么茍夜的局早就散场,他还在ci蹲点。
本来因为暴君惹的乱子烦心不已,想要在一楼堵他问个清楚,告诉他就算别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也不能连先礼后兵都不走,就直接使坏。坏心眼在旧世界就算了,在这就别往别人身上使了。
没想到,堵人中途,整件事情就来了一个大转折。
玄司尘拒绝预备艺人身份的消息,以极大的爆发力,在ci各个平民群炸开。甚至惊动了茍夜,发来一连串没有多少文化含量的卧槽。
一时五味杂陈。
他以为玄司尘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向上爬的机会,没想到穿越后的他,早就没了那样的闲情雅趣,比起酒会推杯换盏周旋往来,他更想在自己原位上做简单的工作。
或许他还不够真正了解暴君。
在一楼转角处,可以清晰看到玻璃幕墙外的合围,他无动于衷看到宋覃之走入埋伏,无动于衷看着宋覃之点烟反抗。
当玄司尘坚定推开那道门,带宋覃之离开是非中心时,辛兆池胸中的堵闷到达顶峰。
人们以为玄司尘不择手段,可雪中送炭是他,力挽狂澜是他,暴君……不,玄光潋好像真的,从来不是伐功矜能之人。
他总说自己厌恶一切,但也没见他有多喜欢自己。
这个人,十二岁时,满腔愤懑,将烂泥一样的前朝,上至十八代祖坟,下至县府收租的驴,通通骂了个狗血淋头。
满朝上下竟无一人敢言,无他,就因为他出身玄家,是贵门小辈中最像样的名士。
对那时的人们,玄光潋是腐林中照出的一束光。辛兆池不相信一个人从十二岁就开始伪装,那时候的玄光潋也是天不爱地不爱,可那样滔天怒意落在文章上,不会作假。如果不是有对社稷民生很深的感情,不会那样恨其不争。
多年后的现在,早已有厚厚的雾瘴,蒙蔽了玄司尘的所有爱恨。
可像一册书,无论换什么样的封皮,最终翻开,会发现,始终都是他。
他不受控制地向玄司尘消失的方向走去,或许他应该细心一点……
转过玄关,幕墙外,玄司尘出挑的剪影,帝君气度并没有因换了西装而改变。
只是不知哪来的累赘,挡住了玄司尘一丝不茍的领带。
单面透光的玻璃墙外,正是宋覃之这厮,色眯眯摸着玄司尘小手,滔滔不绝的废话没个头。
瞬间,有什么维持理智的东西炸了个干净。
妈的,什么脏东西?
他都没靠这么近过,宋覃之这厮怎么敢的?
这就是他说的正常社交距离?玄光潋答应了吗?仗着他看不出你狼子野心耍流氓吗?
不是他担心暴君吃亏,实在是宋覃之贪得无厌,连恩人都要染指,他一生为寇为侠,决不能容忍这样事发生!
辛兆池一团火噌噌灼烧神经,恨不得当即破墙而出,结果被adeC狠狠教育了这不文明的行为。
动作太过激烈,地面打滑,闪他一趔趄。想当年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没有这么丢盔弃甲。扶住墙稳住身形后,又不管不顾沿着玻璃墙找门。
只要不撞柱子,辛兆池的眼睛就没从两人身上离开过,好像生怕一眼没看着,宋覃之就要当街表演强取豪夺。
那娴静无助的玄司尘,如雨打白花不胜欺凌,一动不动,像是逆来顺受,宋覃之越靠越近的动作没有任何阻碍。
大厦内的辛兆池急得冒烟他一拳砸上玻璃墙。这蠢皇帝,是没遇过畜牲吗?高人一头怎么白让人欺负,快把那脏东西扔出去啊!
闷闷的砸墙声,急促而气势汹汹,甚至招来了二楼的保洁。
但似乎是玻璃厚度超乎想象,又似乎是雨声盖过了微弱的杂音,除了年上五十的慈祥阿姨,他的无能狂怒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看清宋覃之侧头贴上来的意图后,自诩堂堂正正做人的辛大将军,将这一辈子学到的脏话骂了出来。
·
门外,玄司尘巧妙躲过这个水蛇般的索吻,撑伞的手弹开宋覃之的手心。
疏离像一堵无形的墙,明明没有改变距离,却陡然立起,让人没有再靠近的勇气。
“抱歉,我们不是一类人,我想要的,宋先生也不了。”
宋覃之不可置信,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死死盯着玄司尘的双眼,想要找到说谎的痕迹。
但一国之君的玄司尘,面上总是滴水不漏的。
他像是很快忘记了刚才的尴尬,轻松一笑,春风和煦。
“赶海的渔夫有两种人,一种低着头拼命撒网,梦想着将整片海的鱼据为己有;还有一种只在浪尖撒网,捕鱼只是他乘风破浪的附加收获。”
宋覃之的眉头愈锁,像是有什么细微的差别,在玄司尘的寓言故事下被发掘。
桃色的氛围被雨气冲破,湿寒后知后觉返上来。玄司尘没有挑明宋覃之是哪一种,但答案彼此都有数。
玄司尘谦逊道:“宋先生的鱼框,收获颇丰,是佼佼者。”
顿了顿,他颔首:“我鱼囊羞涩,是下乘者,不配宋先生擡爱。”
宋先生,一个称谓,两人的距离就有如山海远。他撑伞微微移开宋覃之的头顶,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夜晚了,宋先生早点回去休息。”
雨落在宋覃之的额头,他终于动身向无人驾驶出租车走去。
拉开车门,宋覃之却没有上车,他不甘心回头道。
“玄司尘,若是有一天你乘风破浪倦了,可以随时来找我这个埋头捕鱼的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