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晗一路跑过院子,一直到铺子外面才停下,弯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擡头只见天高云轻,阳光透过树叶洒落下来,眼前的景物街道都豁然明朗鲜活起来。
他们两人总算在一起了,看到他们方才恩爱的样子,他心底说不出的欣慰,以至于激动得有点想哭。
只有他知道,他们曾经经历了怎样的艰难和等待,才能走到彼此的面前,拥有现在的幸福和圆满。
正感慨时,面前的阳光被一大片阴影遮住,他用衣袖抹了抹脸,直起身子,疑惑地望着面前出现的中年男子。
这人看着眼生,穿着紫红色的团花织锦袍,白净微胖,笑容和蔼亲切。
“请问,这雪记的掌柜可是齐掌柜?”男子客气问道。
许晗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如今已是深秋,这男子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与他一身富贵喜气格格不入。
男子笑容可掬,摇着扇道:“在下平临何大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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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雪若独自撑着下巴坐在灯下发呆。
何大富今日前来拜访,他对着凌晔和她拜了又拜,千恩万谢,他们被他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见他能顺利渡过这次难关,两人自为他高兴不已,她吩咐许晗去镇上最好的酒楼买了酒菜过来,在花厅摆了一桌,为他接风洗尘。
席间听到他说起傅临风和允轩,许晗坐在一旁冷笑,露出不屑的表情,直到雪若在桌下踢他,他才收敛不发。
她淡然倾听,只在听何大富说将捐款的两成送给傅临风,被他欣然接受时,讥诮地勾了勾唇。
她想得过于入神,连凌晔进屋时都未曾察觉。
他掀起长衫,桌边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就着烛火翻着手上的书卷。
过了一会儿,凌晔看着书,貌似不经意地开口:“你对那个傅丞相了解得果然透彻....看来,你们关系匪浅吧?”
她指点说给傅丞相的那些话,句句切中要害,她似乎对他了如指掌,如果不是青梅竹马般亲近熟悉,又怎么能做到?
还有今日何大富在说到京城见闻时,她眼中迷离怅惘的目光,似乎竭力压抑着心头的热望。
忽然想起她的梳妆盒里有一块莹白通透的玉佩,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之物,好几次见她把那玉佩放在掌心端详,见他进来就立刻收了起来。
他胸口有点闷,仰头灌了一杯冷茶,茶水入喉,淡淡的苦涩弥漫开来。
雪若并没有仔细听他讲的话,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她脑子里想着何大富说参加了母后寿宴,说太后身体康健,寿诞场面热闹隆重,嘴角不由露出欣慰笑容。
看她一脸沉醉欢喜,凌晔眸子黯了黯,手指捏紧了书卷。
他垂下眼帘,不声不响地合上书,起身离开。
月华照进屋内,夜阑人静,两人背靠着背躺着床上,各自想着心事,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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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从宫墙外刮过来,墙内落红成阵,遍地胭脂冷。
长信宫中风云变幻,一则惊人的消息在后宫中长着翅膀般飞快传递。
总管端木敏失手打碎了君上最喜爱的蟠龙玉笔架,被君上一脚踹在胸窝,令责拖到殿外打了三十刑杖,扔到监栏院思过。
行刑的太监早对端木嫉恨不已,趁此机会大泄私愤,表面不动声色,下杖时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气,三五杖落下就见了血。
端木敏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十杖过后,中衣下已是一片惨红,他勉强半睁着眼睛,略一挣动,马上就被人死死摁住。
二十杖毕,他脸色已由白转青,眼中的光渐渐失焦,身体随着刑杖落下的沉闷声一下下抽搐。
送去监栏院时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躺在废弃的厢房内动弹不得,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只有平日跟着他的小太监独自在照顾他。
因太监没有资格让御医治疗,端木失宠获罪,内务府的人不肯给药,小太监只能替他擦净伤口上的脓血,默默垂泪。
第二日,小太监也被丽妃宫中召走,废屋里只剩下发着高热的端木敏,气若游丝地等着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