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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桃源(二十)(1 / 2)

第207章桃源(二十)

墙倒众人推,眼见红极一时的太监总管顷刻失势,众人在幸灾乐祸之余,不免升起兔死狐悲的凉薄。

后宫太监中私下流传,那玉笔架其实是君上自己摔坏的,端木敏那日不知为何竟然顶撞君上,才被赐了杖刑。

“他也算风光过了,如今这般下场,就算死了,也没啥遗憾了。”有人唏嘘道。

冷月照在荒废的庭院中,监栏院内一片死寂,感受不到丝毫的人气,除了厢房内正一点点流逝的微弱生命。

夜半时分,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进院内。

她怀里揣着一包东西,小心翼翼地走在围墙的阴影里,一边警惕地向四周张望,确定无人后悄无声息地进了厢房。

借着稀疏月光,她看清了伏在床上那人的凄惨形状,用手蓦地捂住嘴巴,眼泪很快流了下来。

她没让自己发出声音,忙把手里的小包袱在床边摊开,深吸了一口气,哆嗦着手轻轻揭开覆在他身下的白布。

白布已被染成红色,伤口未曾上药已经化脓,白布与肌肤上的脓肉黏连,取下时端木无意识地申吟了一声,脸上表情痛苦,她吓得立即停了手。

见他并未从昏迷中醒来,她抹了抹泪,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纱布和药膏。

她轻手轻脚地替他处理伤口,如同对待一滴露水一片羽毛,生怕多用一分力,他就消散不见了。

直到天边隐隐泛白,她才替他收拾好伤口,轻舒出一口气,擡手抹去额头上汗珠。

天越来越亮,她快速地收拾了包袱和地上带血的棉纱,又在床头放了水和几块糕点。

远处传来清晨的钟声,她仓促地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床上昏迷的人。

无法克制地转身向他走去,她微微蜷起手指,伸向那蒙着一层死灰色泽的脸。

碰到苍白薄唇前一刹那,手猝然停在空中。

她珍重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他的头发,吸了吸鼻子,转身,消失在熹微的晨光里。

*

阴了数日的天,忽然放晴了,阳光松松软软地从云层落下来,吹过林间的风都带着暖意,深秋中竟然有了几分春日的和煦感觉。

这日正巧是当地传统的花灯节,从白天起千灯镇的各条大街小巷都挂上了形态各异的花灯,据说到夜间满城华灯齐放,瑰丽壮观。

“雪记”下午便提早打烊,许晗向来爱凑热闹,从早上就开始惦记街上的花灯都装上了没,吵着吃好饭要一起上街看灯。

雪若对他的提议完全赞同,但凌晔似乎对看灯兴趣缺缺,说你们去吧,我留着看家。

雪若不许,和许晗两人强拖硬拽,将他拉出了门。

平日朴素的街道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灯,雪若和许晗被眼前的流光溢彩吸引,说笑边笑,一路评论着道路两旁的花灯。

凌晔情绪不太高,默然跟在两人后面,雪若回头叫他,他木然答应。

雪若想起他最近似乎有些怪怪的,话比之前少了很多,时常沉默。

每天早上,他仍然会跟她说,我喜欢你,说完会略带不安地等着她的反应。

雪若对他遵守承诺的表现很是满意。

以前他这么说的时候,她会笑着回吻他一下,深情地说我也喜欢你。

可她向来是个不喜欢重复的人,最近几日,她把回应也创新了一下,改为摸摸他的脸或者鬓角,用哄小狗狗的语气说:“我知道了,乖~”

夫妻做久了,情话也要常换常新,如此才有新鲜感,这样唤他,感觉他完全归自己所有,有种不可说的满足感。

不料凌晔望着她的眼神却有些怅惘,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无辜感。

但在她看来,他真的就像只哀怨的小狗狗,没想到他还真会配合情境表扬,她心情更加愉快了。

可是,几天过后,雪若越发觉得他不对劲,整日闷闷地提不起精神,仿佛揣着心事,但她与他说话和亲热时,又似乎与以前没什么两样。

果然男人作起来,比女人更加难以揣摩。

想起他接手“雪记”后生意越做越大,他每日在铺子里忙得连轴转,许是太过劳累,因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她想一定是这个原因,琢磨着要替他分担些,免得他太过伤神劳身。

一路看灯,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的码头。

千灯镇被一条窄长的河流横穿而过,河边不仅有人在放花灯,还有不少人选择乘船夜游赏灯。

雪若也想坐船,但许晗说他从小晕船,让他们二人去玩,他在前面游船到达的终点等他们。

这是雪若发现凌晔不在身边,她四处张望,才见他一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遂快步走上前,笑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从他的袖子里找到藏在里面的手,轻轻握住,冲他扬起下巴,嗓音欢快:“阿晔,我们去乘船赏灯好吗?”

他犹豫了一瞬间,看着她明朗的笑容,不忍扫她的兴:“好!”

船夫在船尾摇起橹,乌篷船摇摇摆摆离了灯火通明的码头,向着河道中央划去。

雪若掀开船上的帘子,找到岸上的许晗,用力挥手,许晗也看到她了。

“别忘了糖葫芦....”雪若大声提醒他,码头终点是镇上最热闹的小吃市集,雪若早就惦记着那里的糖葫芦,嘱咐许晗先去排队买来。

许晗对她做了个鬼脸,才做出遵命的手势,笑嘻嘻地钻进人群里。

雪若心满意足地放下帘子,却见凌晔独自靠在厢璧坐着,盯着面前桌几上几碟小点心发呆。

她挨着他坐下,抓了一把瓜子,拉过他的手,分了一半给他,“船要开半个时辰呢,来,解解闷。”

她津津有味地嗑了一会儿,见凌晔只是握着瓜子不动,笑道:“你该不是不会嗑瓜子吧?”

“会,但是不熟练。”凌晔把瓜子放回盘子里,拿桌上的干布抹了抹手,兴致索然:“我不想吃。”

转头看雪若时,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雪若将两个瓜子壳夹在眼皮上,一眨眼,瓜子就“啪嗒啪嗒”在眼皮上打着节奏。

“幼稚!”他无奈笑笑,伸手取下她眼皮上的瓜子,扔在桌子上。

雪若歪着脑袋看他,笑咪咪道:“原来你没忘记怎么笑啊?怎么这几日脸上像刷了浆糊一样,是谁得罪你?”

凌晔垂下眼帘,抿唇不语。

“我知道了。”雪若点头,作恍然大悟状。

凌晔斜昵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雪若咧着嘴,神秘兮兮道:“听说你们男子也跟我们女子一样,每个月都会有几日变得神神叨叨,不太正常。所以我确定,你这是....”

凌晔皱眉,刚想问她听谁瞎说的,就听她煞有介事道:“大姨夫来了!”

被她的话噎得一阵咳嗽,雪若忙端起桌上的水,一边拍着他的后背,痛心道:“瞧瞧,就算我说对了,你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啊。”

凌晔推开她的手,黑着脸道:“你是不是上过胡言乱语的学堂,这些混话都是你先生教的吗?”

雪若被他的模样逗乐了,搂着他的胳膊,把头靠上去,“我先生可不就是你吗,这些混话都是你教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