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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天下大同,物阜民安。”……(2 / 2)

黎靖北没有答话,两人走了一刻钟,他停下脚步,“陪朕看看母后。”

唐璎本想拒绝,思及远在异乡的宥宁,还是道了声“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抵达了帝陵。

清格勒生前并不被嘉宁帝所喜,是以死后并未与先帝合葬,而是依她本人的意愿葬在了帝陵最北方的一块高地上,与她的故土遥遥相望。

黎靖北俯下身子,朝前深深一拜,看向一旁的唐璎,“阿璎。”

唐璎走上前,行了个叩见太后的大礼。

黎靖北皱眉,“你这是何意?”

唐璎淡然道:“臣见了先太后,自然要行大礼。”

“你一定要在母后面前这样吗?”

黎靖北看起来像是动了气,紧咬着后槽牙,语调也变得生硬,“你发过誓的。”

唐璎自然知道他在气什么,她方才行的是臣礼,而非媳妇拜见婆婆的家常礼,尊重有之,却无多少亲昵之意。

她忽然想起,两人成婚的头一年,黎靖北曾拉着她的手来看过先皇后。他跪在月光下,笑的很温柔,“母后,儿臣带阿璎来看您了。”

彼时的唐璎不解,她分明只在小时候见过先皇后一面,皇后怎可能还记得她,遂慌里慌张地解释道:“娘娘金安,小女是忠渝侯府的嫡长女,名唐璎,是太子的…”她脸色微红,“正妻。”

他撩开她的发,目光柔和,“她认识你。”

见她疑惑,黎靖北眸中的温柔之色更甚,他没有过多解释,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缓缓拜下,“儿臣与阿璎已立白头之约,鸳鸯之盟,愿为形与影,此生不相负。”

愿为形与影,此生不相负——这便是他们当年立下的誓言。

不错,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却不能成为他此刻攻讦她的理由!

唐璎没有理会他的怒火,微微一笑,“陛下说我违背誓言,那您敢当着娘娘的面把您做过的事儿说一说么?”

黎靖北静静地盯着她,面色阴沉如水,眼尾的那抹赤色竟有惊心动魄之感。

半晌,空气中传来他冰冷的声线,“杀人偿命,崔夫人这般乃是她咎由自取!”

听得这话,唐璎攥紧了拳头,心中愤懑不已,方才的一点酸涩之感瞬间消弭于无形,“楚夫人生前恶事做尽,纵有一品的诰命傍身,然法不阿贵,三司念及古月母女遭过的罪,未必会判她死刑!而你…”

唐璎缓缓走近他,双目泛红,“为了对付崔明和,竟蓄意引诱,徐徐图之,先是设计恭王被刺,让得罪了靖王的安国公世子失去了倚仗,再在楚夫人求助无门时,一张请帖将她诱到了我的生辰宴上,使她和古月两人相遇…”

她顿了顿,声音哽咽,“你也知道,救子心切楚夫人在得之古月崔夫人的身份时,即便是冒着生命危险也会求她,而她这一去,古月姐姐又怎么可能放过她呢…”

“还有…”她冷声道:“古月姐姐前脚才杀完人,董穹后脚就赶到了,前后相隔不到一刻钟,人抓到后隔日就被定了死刑,若非你大权独揽时有意为之,令三司都来不及反应,这其中未必没有斡旋的可能!”

唐璎注视着他,心中泛起滔天怒意,厉声道:“夫妻结盟,当以诚信为先。东宫四年,我扪心自问,从未对你有过任何欺瞒,而你呢!!你是如何对我的?!!”

黎靖北静静地听着她宣泄,呼吸变得急促,目光晦暗不明,自始至终都没有替自己辩解一句。

“结盟…”

听到这两个字,许久不发一言的帝王缓缓靠近她,周身寒气涌现,“成婚四年,你便只当我是盟友么?”

说罢,他忽然起身捏住她的肩膀,双臂颤抖,“唐璎…你当真看不出来?”

他的力气很大,眸中透着不甘与怒意,眼尾的红痣愈发妖冶,竟隐隐有种骇人之感。唐璎吃痛,被她一碰,脸上的嫌恶之色更甚,狠狠一挣,黎靖北却将她捏得更紧。

帝王的呢喃仿似呜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被她这一弄,唐璎反倒清醒了许多,她一根根掰开帝王的手指,泠然道:“你错在…分明是你蓄意设的局,就不该倒打一耙说是古月姐姐咎由自取,更不该欺我瞒我,利用我期待已久的生辰宴对付我阿姊…”

“黎靖北,你的虚伪让我觉得恶心!”

她立起身,不去看他的脸色,径自朝远处走去。良久,寒风中似飘来一句模糊的低语,轻柔似幻。

“木已成舟,你我今后互为君臣,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朔风泠冽,黎靖北在风中立了许久,直至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才回过神来,屈膝跪在了清格勒墓旁。

“母后,儿臣心里装了十五年的人,终究没能喜欢上我呢。”

夜辉下,他浇了一盏清酒,低头苦笑,“儿臣…做错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雪声。

温醇的酒液甫一落地,瞬间凝结成冰,黎靖北却惘若未见,伸手触去,冰雪侵肤。

“陛下…”

不远处,喜云轻轻唤了他一声,目露担忧,“仔细些您的手,可别冻坏了…”

黎靖北充耳未闻,兀自抚摸着墓碑下的冰渣子,好似这样就能离母后更近一些…

遥远的彼方,他仿佛看见那个同样妖冶的女子,立在朦胧的宫灯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笑容绮丽,“阿木尔,你的理想是什么?”

他没有字,阿木尔是他的小名,在北梁语中是平安的意思。

小小的他昂着头,肃容道:“天下大同,物阜民安。”

清格勒听言笑了笑,眸中满是骄傲和悲悯,仿佛有无尽的话想说,可最终只是抱了抱他,轻轻说了句,“阿木尔…你可要快些长大啊…”

那是母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没过多久,她便无故暴毙在宫内,永远的离开了他。

没有君主命令,喜云和一干侍卫不敢往前。黑夜里,帝王独自在雪中跪了许久,冻得手脚冰凉。

半晌,他望向远方的夜空,捏紧冻得发紫的拳头,眸中似有星光闪烁,“母后…儿臣答应过您,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一定会坚定无悔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