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东齐军营的牛皮鼓便擂得震天响。兀颜光身披浸染血渍的狻猊甲,手中狼牙棒挑起一面残破的军旗:“陛下亲征,岂有铩羽而归之理?今日踏不平咸阳,便用你们的尸首填平城壕!”士兵们机械地列阵,有人握着兵器的手在发抖,有人望着城头飘扬的大启战旗,喉结不住滚动——昨日堆积如山的尸体,此刻还浸泡在猩红的护城河中。
战鼓声中,云梯再次撞上城墙。东齐士卒们如提线木偶般攀爬,不再有呐喊,只有粗重的喘息与兵器碰撞声。一名少年兵刚探出半截身子,就被守城士兵的钩镰枪勾住脖颈,整个人倒栽下来,砸在下方同伴身上,两人叠成扭曲的肉饼。投石机抛出的巨石砸中城墙角楼,木屑纷飞间,三名东齐士兵被气浪掀飞,在空中划出绝望的弧线。
日头西斜时,李星群勒住胯下玄色战马,望着远处烟尘弥漫的战场。五千重骑兵如乌云压境,铁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眯起眼睛,看着东齐士卒们摇摇欲坠的身形,以及那些被拖回军营的伤兵——连哀嚎都已微弱。“传令下去,”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雷,“绕过主战场,直取萧宗真大营!”
马蹄声如闷雷滚过荒原,两个时辰后,李星群在距离东齐大营三里处勒马。“全军后撤!”他猛地挥动手臂,玄铁长枪在暮色中划出凛冽寒芒。
就在骑兵队撤出半里地时,一道青影从林间掠出。吕客手持玉骨折扇,悠然挡在马前:“李玉将军,千里奔袭,怎的连杯薄酒都不肯赏脸?”
李星群冷笑,铁甲缝隙间渗出的血珠坠落在马鞍上:“吕国师的鸿门宴,李某消受不起。埋伏了三万骑兵在右翼山坳,当李某是瞎子?”
吕客折扇轻摇,眼中闪过赞许:“不愧是青石峡扬名的人物,连枯草的倒伏方向都能看出端倪?”
“多说无益。”李星群拨转马头,身后五千骑兵同时调转方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战场再见,定取你项上狗头。”
待马蹄声渐远,椿岩从树后转出,望着李星群消失的方向:“师兄,不追?”
吕客望着天边残阳,折扇重重敲在掌心:“他连营寨炊烟的浓淡都能察觉,岂会入伏?强行追击,不过是让萧信中伏的惨剧重演。”他转身时,衣摆扫落路边一朵野花,“传令下去,收兵回营。”
暮色渐浓,李星群翻身下马,铁甲与马鞍碰撞发出沉闷声响。郑秀珍不知何时从队伍后方转出,玄色劲装沾满尘土,腰间缚仙索却依旧泛着冷光:“我正准备提醒你,想不到你立刻就发现了。”她挑眉打量着李星群染血的披风,“说说,怎么看出来的?”
李星群解下头盔,任由晚风拂过汗湿的额发。远处传来归营的号角,在空旷的荒原上显得格外寂寥:“分析出来的。吕客这样算无遗策的人,岂会任由我直捣黄龙?从踏入这片区域开始,连飞鸟都不见踪迹,安静得太过诡异。”他握紧腰间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宁愿稳妥一百次,也不愿拿将士性命赌一次侥幸。赤壁之战,曹操轻信铁索连环;淝水之役,苻坚贸然后退,哪一场不是因统帅贪功冒进才酿成大祸?”
郑秀珍闻言轻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星图玉佩:“万一真如邓艾偷渡阴平,直取蜀汉呢?有时候,冒险反而能破局。”见李星群神色凝重,她摆了摆手,眼中笑意渐浓,“罢了,不与你争辩。比起雁门关时那个横冲直撞的小子,你如今倒是沉稳得可怕。”
李星群望向咸阳城方向,那里依旧硝烟弥漫。回想起青石峡一战的惨烈,又想到今日险中求胜的决断,喉间泛起苦涩:“在这战场上,幼稚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他转身对身后副将下令扎营,又回头看向郑秀珍,目光坚定如铁,“不过是被压力逼着成长罢了。但吕客绝非易与之辈,我们且等下一次机会——下一次,定要让他露出破绽。”
郑秀珍抬手拍了拍李星群紧绷的肩膀,星图玉佩在暮色中轻轻晃动:“别把弓弦绷得太紧,吕客这般算无遗策的人本该坐镇东齐中枢,却偏要亲临前线,其中必有蹊跷。”她压低声音,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依我看,不过是萧宗真忌惮他比自己聪明,容不得臣子智谋压过君上罢了。”
李星群摩挲着剑柄的动作一顿,抬眼望向被夜色笼罩的东齐大营:“你是说……效仿陈平离间项羽与范增?可如今两军对峙,刀剑相向,如何取信于萧宗真?”
“不试试怎么知道?”郑秀珍指尖划过腰间缚仙索,银链发出细碎的嗡鸣,“萧宗真本就生性多疑,青石峡折损四万兵马,如今强攻咸阳又死伤惨重,正愁找不到人担责。”
夜风卷着硝烟掠过营地,李星群望着远处忽明忽暗的东齐营火,想起白日里吕客胸有成竹的笑意,后颈突然泛起寒意。若真能除去这个心腹大患……他握紧拳头,铁甲缝隙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地:“可万一被识破,萧宗真定会更加倚重吕客,到那时我们破局更难。”
主营内烛火摇曳,李星群展开东齐布防图,郑秀珍用朱砂笔在萧宗真大营处重重圈画。老将军种师道突然推门而入,苍劲的声音震得帐中油灯晃动:“李将军,那离间之计使不得!仅凭几句推测,就要付诸行动?”
沙盘上,代表东齐大营的黑曜石棋子泛着冷光。李星群解下染血披风,指腹重重按在咸阳城标记处:“萧宗真生性多疑,容不得臣子智谋压过君上,这便是可乘之机。”他转头望向帐外堆积如山的箭矢木箱,“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破局。”
种师道双臂抱胸,皱纹里都透着忧虑:“陈平离间项羽,那是握有范增私通刘邦的实据!如今我们毫无凭证,不过是纸上谈兵!制作伪书、买通细作,哪样不需真金白银?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