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暗森林(1 / 2)

屏幕闪烁了一下,通讯中断。红狼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头盔的阴影完全掩盖了他的表情,只有那只握着冰冷啤酒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将啤酒罐狠狠摔出去,但动作在半空中停住了。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转过身,将啤酒罐塞进了自己的储物格里,走向篝火光亮处。背影在火光下拉得格外孤寂。

防御圈的另一侧,乌鲁鲁正叉着腰,对着刚刚加固完成的几个火力点指指点点,唾沫横飞:

“……这儿!还有这儿!都给老子用沙袋和破铁皮堆结实点!那帮杂碎要是敢摸上来,就用这挺‘九头蛇’(他指着架好的bS-9)和刚缴的喷火器招呼!保管让他们后悔从娘胎里爬出来!”

无名则安静地蹲在一个刚挖好的散兵坑边缘。

他卸下了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头盔,放在膝上。

火光映照着他那张年轻却异常冷峻、线条分明的脸庞,几道干涸的血痕如同战争的刺青。

他拿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布,蘸着水壶里所剩无几的清水,仔细地、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头盔面罩和外壳上的污垢。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冰冷的眼神在跳跃的火光下,似乎也融化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外骨骼左胸侧一个不起眼的储物格。

格门弹开,里面没有弹药,没有工具,只有一枚小小的、静静躺在黑色绒布衬垫上的物件。

那是一枚拨片,材质呈现出深邃的蓝紫色,其间点缀着细碎的、如同星辰般的银色和金色亮片,在篝火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宛若一小片凝固的星空,又像一颗微缩的陨石。

长崎素世,那个远在香港,笑容如同维多利亚港湾夜晚灯火般璀璨的女孩。

这枚拨片是他们离别时的信物。

她说,这上面凝固着他们一起看过的维港星空,无论他走到世界哪个角落,只要拨片在,星空就在,她就在。

无名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拨片光滑而冰凉的表面,感受着那独特的陨石般纹理。

火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跳跃,仿佛倒映着维港遥远的灯火。

他仿佛能听到素世用那把心爱的贝斯,为他弹奏的最后一曲旋律,温柔而充满力量,穿透了战场的血腥和硝烟,轻轻叩击着他冰封的心门。

他紧抿的薄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转瞬即逝的、温柔到极致的弧度。

随即,他小心翼翼地将拨片放回储物格,轻轻扣上。

眼中的柔光瞬间敛去,重新被冰冷和锐利取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消失,只剩沉寂。

“喂!冰块脸!”

乌鲁鲁的大嗓门打破了短暂的宁静,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无名旁边,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泥地上,震起一小片尘土。

他掏出一包从敌人尸体上搜刮来的、印着日文的香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抽出一根递给无名。

无名微微摇头。

“啧,没劲。”

乌鲁鲁也不勉强,自顾自地用打火机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大口,劣质烟草辛辣的气息混合着硝烟味被他喷吐出来,形成一道长长的白雾。

他眯起眼睛,看着跳跃的篝火,脸上的暴躁和戾气似乎被这烟雾暂时冲淡,只剩下一种深沉的、饱经沧桑的疲惫。

“老子活了四十三年,”乌鲁鲁的声音不高,带着浓重的澳大利亚口音和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沙哑,与平时的大吼大叫判若两人,“在加里曼丹岛的雨林里啃过蛆虫,在伊拉克的油井边闻过硫磺味……离了婚,快他妈十五年了。”

他又狠狠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着他胡子拉碴、布满皱纹的脸。

“前妻……啧,带着两个女儿,直接从墨尔本搬去了珀斯……西海岸,他妈的天涯海角。”

他弹了弹烟灰,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粗鲁,火星掉落在泥土里,瞬间熄灭。

“我最后一次见她们……大女儿才这么高,”他用手在膝盖上方比划了一下,“小的还在襁褓里嘬奶嘴……现在?呵……”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自嘲的冷笑,带着无尽的苍凉,“估计……早他妈忘了我长什么样了。珀斯的阳光沙滩多好,谁还记得一个满身火药味、在巴尔干烂泥里打滚的糟老头子?”

他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抽着烟,目光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焰深处,仿佛在凝视着岁月长河中那些早已模糊不清、却依旧隐隐作痛的影像火光在他粗糙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将他此刻流露出的、与战场格格不入的脆弱和孤独,刻画得格外清晰。

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如同他漂泊半生、无处安放的人生余烬。

篝火依旧噼啪作响,努力对抗着无边的黑暗和山林深处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嚎叫。

红狼站在篝火的光影交界处,沉默地检查着缴获的喷火器燃料压力表;

无名重新戴上了擦拭干净的头盔,如同隐入黑暗的雕塑;

乌鲁鲁指间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他才猛地惊醒般将其摁灭在泥地里。

疲惫的特战干员们蜷缩在简陋的掩体后,裹着沾染硝烟的毯子,抓紧这短暂的、可能是最后的喘息。

两个重伤员微弱的呼吸在医疗监测仪的滴答声中,如同风中残烛。

无边的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沉重地覆盖着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山林,只有GtI小队营地中央那堆倔强的篝火,还在散发着微弱却不肯屈服的光芒,映照着每一张疲惫、伤痛、带着各自故事却同样坚毅的脸庞。

距离接应部队抵达,还有漫长得令人窒息的十一个小时。

无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沉甸甸地覆盖着焦黑的山林。

营地中央的篝火已经熄灭,只余下几点暗红的余烬在寒风中苟延残喘,散发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呛人的烟味。

刺骨的寒意顺着泥土和金属的缝隙,顽固地钻进外骨骼的关节连接处,带来阵阵针刺般的麻木。

医疗监测仪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嘀嘀”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生命倒计时的秒针,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突然!

“警告!多批次移动目标!高速接近!方位……正东!距离……三公里!正在分散!”

骇爪清冷而急促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营地压抑的寂静,瞬间在每个人的加密通讯频道内炸响。

她伏在战车残骸顶部临时架设的简易指挥终端前,屏幕幽蓝的光芒映照着她线条紧绷的侧脸,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只剩一片虚影。

“热源信号密集!引擎声纹分析……确认!履带式载具!数量……至少六辆!伴随大量步兵热源!是机械化纵队!他们来了!”

如同冷水泼进滚烫的油锅。

营地瞬间“活”了过来,所有的疲惫和寒意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杀机和肾上腺素飙升的灼热。

“战斗警报!所有人!各就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