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娴正慵懒地窝在茶楼角落的藤椅里,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茶楼里弥漫着普洱的陈香和虾饺的鲜甜,跑堂的伙计提着铜壶穿梭在八仙桌之间,蒸笼掀开时带起的白雾模糊了墙上的水墨画。她第三次看表时,表盘上的钻石刻度正巧被阳光刺成一道锋利的银线。
忽然间,她整个人像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弹起,后背重重撞在藤椅靠背上。那件剪裁合身的白色真丝衬衫瞬间与藤条摩擦出细密的"沙沙"声,惊得邻座茶客手中的紫砂壶都晃了晃,深褐色的茶汤在杯口危险地荡漾。"什么时候到?"她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尾音带着不自觉的颤,仿佛电话那头的人是她等了半生的救赎。手机壳上镶着的碎钻硌进掌心,像某种隐秘的刺痛。
晨风掠过她耳畔,将垂落的栗色卷发吹得凌乱,却吹不散她眼底骤然亮起的光。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电流杂音的男声:"刚下高速!他说立刻、马上!"背景音里隐约有收费站电子提示音的机械女声。话音未落,章小娴已经"啪"地挂断电话,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灼人的温度,锁屏壁纸上她和大粒麦在游艇上的合影正巧被拇指遮住了半边。
她怔怔望着面前那碗凝结着油花的肠粉,昨夜大粒麦发来的语音突然在耳畔炸响——那把被烟酒浸透的嗓子,像砂纸刮过生锈的铁皮:"小娴,明儿陪哥去拍卖会?听说有幅张大千的泼彩山水……"当时她正敷着面膜,美容仪的高频震动声盖过了语音里背景的骰子声,随手回了个咧嘴笑的表情包。此刻肠粉里的虾仁泛着诡异的粉白色,像被福尔马林泡过的标本。
"他该不会真生气了吧?"章小娴盯着自己新做的琥珀色美甲,突然想起上周大粒麦送她回家时,车里循环播放的《一生所爱》——那男人总说粤语歌里藏着江湖气。当时车窗外的霓虹把他的金丝眼镜染成紫色,他转着翡翠扳指说:"这世道,情义比张大千的画还稀缺。"她当时只顾着看拍卖目录,没注意他镜片后闪过的阴翳。
"当啷!"瓷勺与青花瓷碗相撞的脆响惊得她一颤。方大明不知何时凑到跟前,油光发亮的脑门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西装领口别着的纯金领针闪着咄咄逼人的光:"少来这套!马应雄要登门你才急得像热锅蚂蚁!"他故意拔高的嗓门引得邻桌晨练的阿姨们纷纷侧目,碎花丝巾随着转头动作猎猎飞舞,有个穿太极服的老头甚至被呛得咳嗽起来。
章小娴跺了跺脚,杏色尖头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鞋跟镶嵌的水钻在阳光里划出细碎的虹彩:"你发什么疯!"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刀尖挑破了茶楼虚假的平和。话音未落,穿靛蓝制服的店员已经小跑着过来,胸牌在晨光中晃成一片残影,制服上的盘扣不知何时崩开了一颗:"章小姐,接您的宾利停在侧门了。"他递来的热毛巾蒸腾着茉莉香,却掩不住她掌心渗出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