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卷起阵阵沙尘。慕容英僵立在原地,右臂垂落,久久未吐一言。
“大人……要追吗?”手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慕容英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左手,按住尚有麻意的手臂,良久才沙哑开口。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任何可疑之人靠近城门,格杀勿论。”
慕容英收回视线,转向一旁安静的马车。
车轮下的尘土早已落定,车帘低垂,仿佛隔绝了所有声息。
他走到车前,脚步顿了顿,指尖悬在车帘前,竟有一瞬的迟疑。
片刻静默后,终是抬手掀开——
楚令仪静静躺在星眠怀中,双眼紧闭,长睫在瘦削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
她衣衫沾满血污,薄毯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星眠顾不得礼数,一边落泪,一边用帕子擦拭着楚令仪唇边的血迹。
慕容英心头一紧,下意识抬手想要触碰楚令仪的脸颊,却在即将触及时猛然缩回。
车帘无声垂落,隔开两个世界。他背过身去,面容隐在阴影里:“来人。”
“送主子回府。”
夜色沉沉,树林深处溪边,一簇篝火在黑暗中跳动。
景深将手帕打湿,拧干后托起清清的小手。她指尖冰凉,还沾着灰尘和血迹。
他低头仔细擦拭她每一根手指,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清清眼帘低垂,仍沉浸在方才城墙下的对峙中,久久未能回神。
擦净最后一根手指,景深放下手帕,在她身旁坐下。手臂环过腰身,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散飘零。
清清靠在景深肩上,声音轻得随时会被风吹散。
“我去洛安城的时候,满心想着邪不胜正......”她闭上眼,喉间微微发紧,片刻后才又睁开。
“觉得只要坚持对的事,就一定能赢。”
景深下颌轻抵着她的发顶,手臂无声收紧,却未打断她。
“发现倭寇下焚心草时,我甚至热血上涌,以为自己能做一回救世的英雄。”
她声音一滞,深吸了口气才继续,“直到白砚辞挡在我面前……那柄刀贯穿他胸膛时,我才明白,原来英雄的代价,是无辜者的性命。”
肩头传来温热的湿意,景深默然抚过她的背脊,掌心温度透过衣料,一寸寸熨平她的颤抖。
“我原以为这辈子都走不出这阴影,可紧接着……是慕容婉。”
她仰起脸,泪光中映着难以名状的痛楚,“她曾那样伤我,我本该恨她的......可她偏偏用命来还。”
风过树梢,呜咽如泣。
“后来是待我亲厚的连大人、盈袖......还有那两个护卫......”
她浑身战栗,泪水终于溃堤,“我依然相信邪不胜正......可这代价,实在太重了。”
景深收拢双臂,将她深深按入怀中。体温透过相贴的衣衫传来,似雪夜围炉,将那颗破碎的心一点点捂暖。
他知道她已经独自背负着这份沉重走了太久。
而这一次,他终于如期而至,为她扛起半壁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