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英独坐军帐,铜壶滴漏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今日,就是他给虞紫苏定下的最后期限。
帐外传来脚步声,亲兵捧着一封信躬身而入:“大人,有信到。”
慕容英接过信笺,借着烛火看清扉页上熟悉的字迹,指尖微微一颤。
他急急拆开,素白的纸上只有寥寥数字。
——你很好,可我只喜欢他。
帐内空气骤然凝滞。亲兵战战兢兢又呈上一个檀木盒:“这......这也是方才送来的......”
慕容英掀开盒盖,曼陀罗静静躺在丝绒上,花叶间压着一张薄纸。
纸上墨迹遒劲有力:“她只爱我”。下方赫然盖着江景深的朱红玺印。
“退下。”慕容英声音平静得可怕。
亲兵如蒙大赦,慌忙退出帐外。
帐帘刚落下,便听“铮”的一声龙吟,寒光闪过,檀木盒应声裂成两半。曼陀罗花散落一地,在剑风中瑟瑟发抖。
“慕容大人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
沙哑如砂砾摩擦的声音突兀地在帐内响起。阴影处不知何时多了个瘦削矮小的身影,面具下露出一双满是算计的眼睛。
慕容英手腕一翻,剑尖已抵在那人咽喉上,寒芒映着烛火。
“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倭寇忍者发出嘶哑的低笑,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曼陀罗与信笺。
“比起厌恶我,想来慕容大人此刻更恨的,另有其人吧。”
慕容英持剑的手纹丝不动,脸色却愈发阴沉。帐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扭曲狰狞。
“被夺走心爱之人的滋味如何?”忍者声音如毒蛇吐信,“您当真不考虑我上次的提议?”
沉默在帐内蔓延,只听得剑锋微微震颤的嗡鸣。
“忠心大齐又如何,女帝要您放人,您还不是只能照做?”忍者眯起眼睛,继续煽动。
“楚令仪不过一介女流,您就没想过——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慕容英眉心微不可察地一动。
“届时不必再受制于人,想要什么,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夺回来。”忍者循循善诱,声音里带着蛊惑。
慕容英收剑入鞘,眸光渐冷:“合作并非不可。”
他转过身,阴影覆上半边脸庞,“不过,我要加个条件。”
忍者眼中精光一闪:“愿闻其详。”
“我不止要江景深的命。”慕容英一字一顿,指节捏得发白,“还要一个人——不得好死。”
忍者正待询问,却见慕容英缓缓抬眸,眼底翻涌着刻骨恨意。
“赵桓。”
忍者闻言神色骤变,面具下的瞳孔猛地收缩。
慕容英抓起案上断成两半的檀木盒,“咔嚓”一声将残木捏得粉碎。
“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最珍视的江山,一点一点化为齑粉。”
虞紫苏和慕容婉离开那日,阳光正好。营门外,两辆马车一东一西,背道而驰。
慕容婉研制的速食肉羹已在军中广为流传。只需热水冲泡,便携易食,又不会伤及将士们的肠胃。
临行前,景深如清清所言,特意召见了她。
“你的功劳,朕记着。”
慕容婉眼眶瞬间红了:“景深哥哥......”
“当年在兴邑,朕就与你说过。”景深打断她,眼中唯有平静。
“情爱并非人生唯一要事。即便到了今日这般境地,朕仍盼你能真正想通。”
慕容婉怔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景深示意侍卫上前,慕容婉却在这时抬起了头。
“能不能......”
她声音发颤,“帮我带句话给她?”
即使慕容婉未言明,景深也知这个“她”指的是谁。
慕容婉死死咬住下唇,泪水却还是滚落下来:“对不起......请你转告她,我真的......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来得太迟,但她终究说出了口。
惩罚固然要受,但唯有真心悔过,或许才有可能真正解开心结。
山坡上,景深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默默揽住身旁少女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