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比谁都清楚,她不是在伤他,而是在提醒他面对那段永远无法逃避的仇恨。
清清从慕容英身边走过,再未回头。
她裙角沾上的药渣落在他脚边,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闻着空气中刺五加清冽的气息,慕容英眼前浮现出幼时的画面。
父亲握着他的小手,教他比划木剑招式。母亲在一旁刺绣,时不时抬头冲他们温柔一笑。姐姐更是连连拍手叫好,拿着帕子冲来为他和爹擦拭汗珠。
可这温馨的画面倏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火光与凄厉惨叫。
姐姐死死攥着他,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肉:“忘记侯府的一切!好好活下去!”
她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却字字如刀刻在他心上。
要他忘?
可他怎么能忘,又怎么敢忘!
慕容英站在原地,嘴角扯出一抹惨笑。为了复仇,他舍弃了童年,舍弃了快乐,舍弃了太多太多......
夜风呜咽,那砂砾般阴冷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结联盟,攻大梁......”
景深带着清清一路疾行,心中欢喜难抑,脚步都不由轻快了几分。
穿过山林小道,大梁军营的灯火已遥遥在望。他忍不住去拉清清的手,想同她说些体己话。
“清清,我们终于可以......”
清清却后退一步,避开了触碰。
景深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笑意渐渐凝固。
“我......”清清攥紧衣袖,迟疑片刻开口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弄清楚蛊虫的事,好找到救人的法子。”
她不敢看景深的眼睛,生怕自己会动摇。
百草集上的诗句,他口中的“妻子”,还有那些模糊不清的往事,每一件都让她心乱如麻。
景深下颚线条绷得极紧,连带着脖颈处青筋都微微凸起。
“你是不是气我没有早些告诉你真相?”
他声音发紧,藏着几不可察的轻颤。
“那时我刚知道你失了记忆,又在大齐军营......我怕贸然相认,会让你心生抗拒。”
清清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垂下眼睫。月光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将表情遮掩得晦暗不明。
“我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远处摇曳的营火上。
“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眼下必须尽快找出解蛊的办法。至于其他,我现在不愿多想。”
景深喉头滚动,想说的话在舌尖转了几转。他想告诉她,他们已经错失了太多时间,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不想再分开。
可对上清清倔强的眼神,那些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好。”他最终只说出这一个字。
月光下,他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却又藏着说不尽的落寞。
“我永远都会尊重你的心意。”
至少,她还在身边。
至少,他能时时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