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门十里处。
苏文渊目光久久凝望着城门方向,直到裕明自身后走近,轻声提醒。
“殿下,该出发了。”
再不走,恐怕天黑之前,就赶不到下一处驿馆了。
苏文渊眉头微皱,罕见的有些焦躁,“再等等。”
万一,万一她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呢?
不远处折柳亭内,苏倾暖单手支腮,漫不经心“欣赏”着四周如画美景。
而云顼则坐在她旁边,时不时垂首,小声同她交谈着。
神情温柔,眸色宠溺。
他一身华贵庄重的深紫色绛纱常服,玄玉发冠,同苏倾暖身上简单素净的天青色襦裙,形成了鲜明对比。
显然是刚从早朝赶过来,还未来得及换回便袍。
至于相邻亭子里歇息的二人——
自封地被临时调回,专门负责接待江夏送亲使团的宗室燕王,以及作为副手的安王世子云宗瑞,更是捧着话本子,看的兴味。
几人各自“闲情逸致”,似是完全不曾留意到亭外苦等的苏文渊。
顾怿来回踱步几圈之后,终于忍无可忍。
“公主不打算劝劝吗?”
从一大早到现在,将近两个时辰,这小子一直杵在路口,跟个望妻石似的,还有完没完了?
他甚至都怀疑,今天还能不能出发?
苏倾暖收回视线,无奈瞥了眼亭外略显落寞萧索的笔直背影。
“由着他去吧!”
当初他不告而别,如今又决定留在江夏,黛儿愿意原谅他,才怪。
她虽是姐姐,但也无法昧着良心偏帮他。
更何况,感情这种事,旁人再着急,也是有心无力。
顾怿一噎,“你是她姐姐。”
怎能任由他如此胡闹?
难不成,那于家姑娘今日不出现,他就不走了?
苏倾暖微微挑眉,“那又怎样?”
渊儿心里有数,不会做的太出格。
临行在即,就由着他再任性一回又何妨?
顾怿:……
恨铁不成钢瞥了眼苏文渊,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再次坐了下来。
亲姐姐都不急,他这个外人,急什么?
隔壁的云宗瑞好心递来一册话本,“要看么?”
这几日,他和顾怿混的还算熟,知道他只是看上去沉稳,其实性子急躁的很。
瑞王想等,就让人等呗,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至于怄气?
顾怿黑着一张脸,硬邦邦拒绝,“多谢,不必!”
其实苏文渊的执着,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了。
事实上,自苏倾暖大婚之后,他便每日不间断的去拜访于府,从早到晚,扰的人家是不厌其烦。
那于小姐晾了他几日,见他越挫越勇,只得现身相见。
结果呢,他三言两语就又将人给惹恼了。
从那以后,无论他如何死缠烂打,人家再未出现过。
直至今日。
这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再等下去,又有何意义?
也该死心了吧!
想到此,他顿时一脸嫌弃,“感情果然令人失智。”
多明朗一少年,偏偏喜欢钻牛角尖。
这是不是就是许诺曾经说过的,恋爱脑?
“倒也不尽然。”
苏倾暖唇角微翘,“不过似顾郡王这等绝情弃爱的性子,自然领略不到其中的妙处。”
虽当初被他误会,明着暗着针对了许久,但念及他千里迢迢护送自己出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往日之事,她也就不大计较了。
因而语调里多少都含了几分调侃之意。
顾怿:……
所以,在她眼里,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人?
鬼使神差的,他眼神陡然深邃,对上了那双波光潋滟的凤眸,似笑非笑。
“公主倒是了解我。”
“只是,谁说我绝情弃爱了?”
他又不是石头,只不过内敛惯了而已。
云顼墨眸微掀,不着痕迹扫他一眼。
苏倾暖深感吃惊。
她可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怿。
邪肆,恶劣,捉摸不透,却又似乎有些心虚羞赧。
完全不似往日里的刻薄偏执,不苟言笑。
……
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过,虽瞧出些苗头,她也没兴趣多做探究,只淡笑着客套,“看来,往日竟是本公主误会了。”
“那本公主就在这里,提前恭喜顾郡王,好事将近了。”
以顾家的家世,若是结亲,对方十有八九也会出自累世公卿。
云顼握紧她的小手,脸上带着淡笑,但看向顾怿的眼神,却压迫感十足。
“顾郡王放心,待你大婚之日,本宫和暖儿自会为你备上一份厚礼。”
不该有的念头,自然要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苏倾暖含笑点头。
化干戈为玉帛,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顾怿:......
该说不说,云顼的防备他懂,只是苏倾暖,她究竟误会了什么?
他什么时候好事将近了?
不过临行在即,他也没必要多做解释,只顺势向二人拱手。
“那顾某也在这里,祝二位琴瑟和鸣,共赴白首。”
即便有些许旖旎心思,他也不会像苏文渊一般,失了理智。
云顼勾唇,“多谢!”
三人正说着,不远处忽而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倾暖站起身来,眼神期待的看向城门方向。
不管怎样,渊儿都是她弟弟。
她当然希望他能幸福。
因着就站在路口,苏文渊是最早发现前方动静的。
他面上一喜,当即大步迎了上去。
一声长嘶过后,骏马如疾风而至。
端坐于马背上的黄衣女子略微抬起下巴,打量的看向苏文渊。
片刻之后,俏丽的脸上,浮起几分了然之色。
发现来人不是于黛儿,苏文渊顿感失望,眸中更是难掩晦涩。
没想到,如今连见她一面,都是奢求。
那女子利索的跳下马来,几步走到苏文渊面前。
“瑞王殿下是吧?”
没理会他的冷漠,女子自顾自介绍,“我是黛儿的表姐,是她让我来,向你传几句话的。”
她心里啧啧称奇,年纪虽不大,却生得眉目精致,一表人才,无怪乎惹得表妹为他伤心伤神。
苏文渊眼神一亮,随即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语气有些沉闷。
“她还是不愿见我吗?”
否则,为何还要专门派个人来传话?
女子也不着急,温声解释,“府里发生了些变故,表妹脱不开身,故而遣了我来。”
若非叔父受伤,黛儿原本是要亲自来同他说清楚的。
只可惜,阴差阳错。
闻言,苏倾暖秀眉微蹙,下意识看向云顼。
于府,出事了?
云顼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昨夜出事的,何止于府一家。
苏文渊心头一紧,“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