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个小时后,我们到达北京解放军总医院。在ICU重症病房,我看到了安静地睡着了的门齐宇。
这一刻,恍若隔世。门齐宇过去的形象密集地在眼前跳跃,却怎么也不能跟躺在床上的这个人重合起来。等我放弃把他的形象还原时,我混沌的空白的大脑才反应过来:他出事了。
我一下子瘫软在玻璃墙前。
“为什么会这样。”
周围出现了很多人,黄俪、黄文,在西安相熟的人几乎都挤在医院走廊。
黄文蹲在我旁边,拉着我的手臂放在他膝盖上,温厚的力量透过脉搏传来。
“你要是难过就发泄出来吧。你常说住止没生死,为当将心止心,只有你能看到门哥的心,你知道他不想看到你为此难过。”
“为什么你们都会在这里?”我问,“为什么门齐宇几个月前还活蹦乱跳,现在却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你们谁告诉我?”我颤抖着对着空气中的虚无发出疑问。
靳阳把其他人打发出去,把我扶到走廊的椅子上,五颜六色的塑料椅就像我此刻的心情,杂乱,冰凉。
“半年前,门齐宇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还单身,让我如果可以,回国内工作。”
半年前。应该是我跟门齐宇在西安乐得屁颠颠的日子。
“为什么?”我问。
“虽然门齐宇让我在他走前守住这个秘密,但是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靳阳像突然陷进了无法挣脱的黑暗,眼神暗淡无光,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他说,
“很多事你只需要记住它完美的时候,记住过程中的幸福就行,不要太在意它的发源,甚至结局。”
“你知道我不喜欢卖关子。”
“你还记得那年我离开卫城去澳洲留学么?那天你跟门齐宇来送我,而我以为你没来。”
“这是门齐宇告诉你的?”
靳阳点点头。
“你从不喜欢直截了当地表达感情,所以你身边的人总在猜测,你爱,或者不爱。”
“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为什么要一根线拉直呢?”
“好,我也不在乎你让没让我知道,至起码,现在我明白你当时对我的感情,这就足够。我也希望你接下来听到我讲的事之后,能够像我对你当年的决定一样,坦然接受。”
“你的关子卖得够远的。”
“就像你看到的,门齐宇正在走向生命的终点。他生病了。”
“什么病?严重么?”
“细胞核核纤层异化症。”
“能治好么?”
“这是教科书上都难找到病症,这种基因疾病研究者寥寥,已经没有希望,如今只是拖延时间。”
“为什么?!”我突然暴怒,一脚揣在椅子上,靠背被蹬烂一块。“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冷静点。”靳阳把我拉着坐下。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门齐宇喜欢你,不可否认,但是爱情总会是有功利性的,不管是基于什么期许,好的或者坏的,物质的还是精神的,总会有所企盼。
门齐宇也不例外,他跟你在一起,更多的只是想弥补一种缺憾。一种曾经被人抛弃而致遍体鳞伤没有体会爱情幸福的缺憾。这六年,应该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