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十五分钟了,你倒是说句话啊。”杜副揉着脖子,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掂着红蓝铅笔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陈光从进来看到那两张照片后到现在一声不吭,表情被深深地藏起来,像一方被遗弃许久的古井,表面毫无波澜。可是杜副还是从他一直紧扣的双臂跟因捏着拳头而发白的关节看出,他心里此时并不如表面上的轻松。
“说吧,说说你什么想法。”杜副站起来走到陈光身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光,
“我不管你的私生活,但是作为报社的资深记者,最要的是职业操守和做人准则,你这……叫什么来着?”
“你不懂。”陈光接话,“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性取向不同而已。”
“虽然我对这没有偏见,但莲分九籽,颗颗还不同心呢,我可不敢保证办公室那么多人就对这没有意见的。
你得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你得考虑其他人能不能接受,而且,这一上来就这么大尺度,你是觉得我们报社没有新闻,想帮报社挖一些自己内部的丑闻么?”杜副斜着头望着陈光。
“我今天叫你进来不是指责你,不是嘲笑你,更不是想八卦你的那些事,但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你自己,没人会吃饱了撑得跟你过不去,你一定有什么地方成了别人磨嘴愤恨的开头,小伙子,好好想想吧。”
陈光还是沉默,此时的他像被渔夫抛弃的孤舟独自漂泊在狂风暴雨肆虐发作的深海,他现在的脑子里是电闪雷鸣辉耀天际时的刹那炫白。他能听见自己沉痛的心跳,重重的呼吸,还有耳畔老杜一声一声的询问。
杜副看见陈光越发苍白的面颊,赶紧扶着他的肩膀使劲抖了两下,由于动作太大,又牵扯到自己落枕的脖子,疼得自己猛抽一口凉气。
“是他。”陈光像突然从梦魇中醒过来,双目怒瞪,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杜副看陈光沉默半天终于有了反应,走到办公室门边咳嗽了一声,那些围在他办公室门外偷听的人知趣的迅速散去,还有几个不死心的想猫到旁边的阔叶盆景边上继续打探,被杜副开门一人一脚踹屁股上,然后乖乖回去工作了。
回到办公室,杜副继续说,
“我理解你现在的处境,我也可以立马开会跟大家动员跟大家解释让大家不要有偏见也不要因为这就对你有看法,但是这件事仅仅只是开端。”
“开端,都做成这样了,开不开端都无所谓了。”陈光低沉的话语里有种难以压制的愤怒。
“我是为整个报社考虑,这件事不仅仅影响到你个人,对报社整个环境都有触动。”
“那我辞职吧。”陈光无所谓道,到现在,没有比他自己辞职然后消失更好的办法,这也是保存他最后仅有的自尊的办法。
“辞职对现在来说或许可以,但有这么简单么?逃避能解决所有问题?”杜副坐下来,皱着眉头,手里的红蓝铅笔被捏的变了形。
“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杜副不置可否,心里却像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的难受,他以为人与人即使不能亲似连襟,但至少不会把人推向舆论的顶峰,逼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