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好了,一定给您考个举人回来。”一个虚弱却清朗的声音在大太太耳边响起,大太太鼻子一酸,转过头轻抚着独子的额发,欣慰道:“没事,娘听惯了。”
不过几个字,却是道出多少苍桑和无奈,阿九突然觉得,大太太也许不是表面的那般头脑简单,有时,受气并不一定就是坏事,比如说,再如何,大少爷还是活到了十四岁,而且,现在正往好转的路上走着,大房前景不再是一片黑暗。
阿九和樱桃一道送大太太和大姑娘出门,到了门口,大姑娘瞟了一眼阿九身上的旧衣服道:“怎么没穿昨儿我送的。”
阿九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锦衫,这是四姑娘穿旧了的,不过还有八成新呢,样式又好看,她喜欢。
大太太就停了步子回头看阿九:“明儿云绣坊就会送一季四套来,这些个旧的,也不过是洗洗你身上的旧气,怕你受不住。”
阿九以前是农家女,由粗布到上好的丝绸,富贵来得太快,就有怕小孩子承不住,冲了命格这一说,所以如今看来,大太太第一天并不把衣服给阿九,倒是一片好意。
大姑娘愕然地看了眼大太太,又含笑对阿九点了点头,阿九有些惭愧地上前要给大太太磕头,大太太擡了擡手道:“好生陪着大少爷吧,明儿起,到正屋来立规矩。”
这就是正式拿阿九当儿媳妇看了,也是重视阿九的身份的意思。
阿九刚起的愧意立即就散了,头痛得要命,立规矩,她才七岁啊,莫拿她当儿媳妇好不好,听说立规矩是很辛苦的啊啊啊。
大姑娘一脸的喜气,笑着看了阿九一眼,便跟着大太太一块走了。
阿九明白,若不是大姑娘在大太太面前说好话,大太太也不会这么快就变了态度,只是先前大太太对钟医的客气,难道是在作戏么?为的就是让钟神医再表演一回?阿九擡头看桌上钟神医开的那张方子,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那张平日里小心待着的药方子,如今却被揉皱成了一团……
那方子肯定是不会再用了的。
回过头,就触到冬梅眼中的喜悦,阿九知道,冬梅是在替自己高兴,她有些无奈的垂下眸去,樱桃怔了怔才走过来,正正式式的给阿九行礼:“奴婢给大少奶奶请安。”
都来了快一个时辰了,这时候请安,还行的妾礼,见机得倒快,却也转得太生硬了些,阿九真不知道要拿什么心情去待樱桃了,擡了擡手道:“樱桃姐姐还是叫我阿九好了。”
从大少爷屋里出来,阿九心中烦闷,打发冬梅先回了屋,自己绕过假山往园子里走,早开的金菊已经在打着花骨朵儿,阿九家院子里种了不少药菊,每年她都会把菊花摘洗了再晒干,让老七卖给镇上的药铺,贴补家用,如今看着满园的菊花,脑子里的惯性使然,她又下意识的去摘那花骨朵儿,这将开未开的晒干后冲茶喝,最是清热解毒了。
手边没有东西装,阿九摘得忘形,揪了衣角兜着摘下的菊花,越摘越开心,突然,一只手横插过来一掀,阿九好不容易摘下的一兜花骨朵儿就洒了一地。
“狗改不了吃屎,装得再像,也是个野妹哩。”一个声音闲闲的,不屑地说道。
阿九深呼息着,尽力平息着心中的火气,冷冷转过头,果然看到三少爷林思敏正斜了眼睨着她,阿角眼尾留意着四周,发现自己站的地方正好在假山后,连着竹篱斋和二少爷住着的长歌行的一个通道里,府里的下人稀有从此走过,嘴角就微微翘了起来,眉头一挑道:“三少爷脸上的青印子这两天倒是消了不少呢,脸上没了印子您怕是不习惯吧?”
这话正触了林思敏的痛处,少年的脸憋得通红,怒道:“我看你是个妹子让着你,你还真以为爷连你一个小妹哩也收拾不了?”
阿九整了整衣襟,拍拍手道:“那要不再试试?”
“试就试,打疼了不许哭,不许告状。”说话间,一只小虎拳已经呼呼到了阿九的面门,阿九看出他这一拳比起过去来有了些章法,再看他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知道这几天三少爷怕是学了些特别对付自己的招试,不由笑着来了个四两拨千金,顺着他的拳势往后一扯,林思敏身子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不过,少年的身子灵巧,很快就拧过身来,又是一个扫堂腿,阿九与他连过了几招,看他来来去去也就是几个招式,打得不耐,一个勾腿将林思敏绊倒在地。
再一次败在阿九的手下,林思敏的挫败感更甚,少年倔强地爬起来又要打,阿九却不想与他再缠斗下去:“你不是我的对手,再练个两年了再说吧。”
说着,弯腰去拾地上散落的菊花,林思敏从后头一把捉住她的手,阿九正要一个过肩摔给他一点教训,就听他压低了声音道:“有人来了。”
阿九也吓出一声汗来,刚才与三少爷过招,一身衣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虽然她不足十岁,三少爷也不过还是个十一岁的少年,还没有到男女大防的时候,但毕竟两人是叔嫂身份,这个样子若让人瞧见……阿九乖顺的随着林思敏躲到逼仄的假山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