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终 (19)(2 / 2)

“帮我?”南予挑起眉毛。

“你自己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你究竟喜欢不喜欢他?想不想和他在一起?如果他真的跑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你会不会难过?”顾紫琛用折扇敲了敲掌心,睨着南予说得一本正经,“你仔细想想,如果没有人来劝你们和好,那你独自在这儿想着他,又不想去找他,不是折磨你自己么?师尊这算不算给你一个台阶下?”

南予愣了愣。

师尊说得没错,她坐在这儿的时候心里确实是想着君玦的,也隐隐有希望君玦来找她,这确实是自己难为自己,折磨自己,但是……

南予定了定神,摇头道,“师尊,我喜欢他是没错,但并不代表我会一辈子都喜欢他,如果他真的跟我不合适,我可以去喜欢别人,这不是气话,我现在想着他也没错,但不代表我会惦记他一辈子罢?还不是慢慢的什么都忘了?”

顾紫琛被她这个想法给惊了一惊,一般来说,没有哪个女子会直言自己喜欢过一个人之后,又去喜欢另一个人,就算发生,也不会说出来。

然而南予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虽然没有恋爱经验,可是受现代思想文化熏陶,这些对于她来说就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有等顾紫琛缓过神来,南予接着说道,“诚然,我现在看不得他去喜欢别的女人,但是我也看不得他就这么欺负我,就算他救了你,那也不能抵消他欺负我骗我算计我的事实。我现在不想见到他,也不想原谅他,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别白费心思了,他让你来不就是要补救他犯下的过错么?有种让他去护城河把我丢下去的银铃捞回来,捞回来我就原谅他。”

最后一句当然是气话,但是也从侧面说明了南予已经下定决心不会轻易被他的这番说辞动摇,更不会因为君玦救了他就抵消任何罪责。

顾紫琛叹了口气,抿了抿唇站起身,拍了拍南予的肩,“别气着自己了,想睡的时候睡一会儿,要是饿了就拿这些银子去叫些菜。”

他摸出腰间的钱袋,正要递给南予,南予瞥了一眼,“不用了师尊,我不饿。”说到底那钱也是君玦的钱。

顾紫琛笑了笑,把钱塞她手里,“拿着罢小穷鬼,为师赌坊里赢的。”

159.机会渺茫

“吱呀”一声,顾紫琛低头叹气,踏出房门并转身带上,再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君玦就站在房间外不远处的杏花树下负手而立。

那么应当的,方才南予说的那些话他都该听到了。

背着走廊上的灯火,说不清楚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只能大概看到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虽然不清晰,却能隔着这么远感受到那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颓然。

顾紫琛走过去,擡手拍了拍他的肩,正思虑着要不要说几句宽慰他,还没开口君玦就冲着门外的方向跑了。

顾紫琛一愣,余光瞥见暗卫穿林拂叶一阵风动纷纷影随而去。

他心中略一思忖,便恍然大悟,下一刻他随意移动身形抓了一名暗卫。

“顾大人,怎么了?”那名暗卫略一颔首后便笑着询问道。

顾紫琛本来就是个好动的性子,人既风趣幽默又爱好助人为乐,从来不为难下属,且从来不端着上级的架子,经常同他们手底下这堆人去酒楼吃吃乐乐,因此人缘极好,就算是现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大家也愿意同他展颜。

“你拿着我的命令,安排些人隐匿在护城河周围,若是发现可疑人物就直接打死,免得节外生枝。秦国是君玦最后一程了,不能出岔子,更不能让秦国人晓得大名鼎鼎的君卿殿下竟为了个女人傻到跳下护城河找一堆芝麻大小的银铃碎片,免得沦为秦国笑柄。”

顾紫琛手中折扇“啪嗒”一开,惆怅地扇了扇,沉吟片刻后,低声道,“再派一名轻功好的留在这里,守着我正对面这间房,要是你们未来主母打算离开锦绣楼,马上去告诉君玦。”

那人谨记后颔首道,“是!”

顾紫琛又想了想,在自己怀里掏出了那根从君玦手里拿过的簪子,“我现在去办点儿别的事情,喏,你把这个蝴蝶簪拿着,一会儿借口送饭的时候拿给你未来主母,她要是不吃你送的饭,你就自个儿吃了罢。”

“是!”

语毕,顾紫琛便先行一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不确定自己这一趟能不能帮到君玦,机会渺茫,但是尚可补救一二。

倘若他记得没错的话,映荷、莲碧被遣送走后七重天一直有人关注着她们的动向,至于风姑一直就待在七重天里做事,君玦挖了乖徒儿的墙角是没错,但是从来没有亏待过风姑。

月娘……那当真是没有办法了。

据七重天的人说君玦彼时有心将月娘排入七重天内,他一直以为像月娘这样潜伏于世的人应当也有一二技防身,至少以月娘和幻息颖的交情不至于完全手无缚鸡之力。

君玦当时已经把入七重天的难度一降再降,一众暗卫都觉得这测验跟闹着玩儿似的,放水太严重简直就是开了闸,可是月娘当真就是手无缚鸡之力,还是没能抵得住考验去了。

可是顾紫琛隐隐觉得月娘是真的想要去了才借着机会了断,根本就没有尽力,或许很多年前月娘就想过要死,可是幻息颖将南予托付给她,她才仅存着信念活了下来。但,这也只是他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也没办法验证了。

160.捞不到的

三更半夜,护城河道上高高挂起的灯笼不停地随风摇曳。

河内有大片的光芒折出水面,亮亮堂堂地照映着整片护城河。

隐匿在河道边儿上的暗卫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唉,也真是苦了殿下和这些下河的兄弟们了。”一名暗卫摇头叹息。

另一个就抱着剑道,“可不是么,你说那玩意儿那么小,都被捏成芝麻大小了,怎么可能捞得到?不早就和泥沙混在一起了吗?”

“就算是没和泥沙混一起,这护城河多大?北字族的湖心亭能和这个比么?况且那蝴蝶簪好歹也是那么大个儿的,一眼就能看见……捏碎的银铃,小就不说了,又没什么颜色,根本不打眼。这就是把河水抽干了也找不着儿啊!”

“唉,殿下心里其实也知道找不到的罢。”

“废话,殿下肯定知道啊!”又是一名暗卫凑过来说,“可咱们殿下这会儿哪儿还管找不找得到?他就是想给南姑娘一个交代,就算是找不到,也得来蹚两下水呗。”

“不晓得殿下这趟打算什么时候起来,这么多人拿着夜明珠泡在水里翻上翻下,晚上还好,没什么人,明早可就热闹了,有得我们忙活。”

众人又是一阵叹气。

静默了一会儿,又有人道,“诶,我听几个兄弟说,殿下在下河之前派了好几十个人出去,是干什么啊?”

另一个换了个姿势,抱着剑躺在树干上,无奈地说,“殿下说要找遍全城的银饰店珠宝楼,买下所有的银色铃铛,且一定要最贵的,纯银的。”

“我的天。”那名暗卫笑了笑,轻声道,“我怎么总觉得殿下每次在南姑娘面前犯了错就会变得尤其可爱?”

“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这么觉得。”

“就说上次罢,不晓得殿下在帝渊楼里对南姑娘做了些什么,气得南姑娘趁着殿下不在赶紧跑了,留下了一枚银色铃铛,当天晚上殿下就找了无数裁缝在自己所有衣服领子上绣了‘予’字花纹,又在袖子里面做了暗扣,方便扣住那颗铃铛……想一想殿下当时看见那些衣裳的表情还怪可爱的。”

“唉,要是我,我就不会喜欢南姑娘那种女人。女人不都应该小鸟依人,顺从一点儿才好么?让做什么做什么,你自己不也省心?而且,咳,我觉得南姑娘有点儿不识好歹,殿下这种男人给她,她还有什么不满的?还要殿下反过来哄她,要这是我的女人,我早扔她出去了。”

“嗤,你懂个屁,女人要都是温柔恭顺的,有什么意思?点儿乐趣都没有。你这是没和南姑娘打过交道罢?南姑娘这个人,有意思着呢,我就觉得挺好的,不似寻常女子矫揉造作。诶还有,少年人,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你知道移天大人怎么没的么?说这些话要是给殿下听见了你还有命活吗?”

那人这才想起来移天的事情,心里好一阵发寒,赶忙呸呸呸了三声。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很快就泛起了鱼肚白,隐匿在树上的人纷纷提高了警惕,水中的人也都纷纷冒了头。

过了好半晌,君玦才从水里冒出头来,满脸寒霜。

“殿下,我们都没找到……天已经亮了,如今还找么?”

161.如何面对

青丝贴着君玦的俊逸的侧脸垂下,盘绕在他的脖颈处,湿哒哒地掉落水珠,啪嗒弹在河面上,泛起无数道大大小小的涟漪,绕圈儿散开。

他垂眸凝视着河面,有水珠轻轻弹在他的睫毛上,再弹入水中,过了好半晌,他再次一头扎入水里,无声胜有声。

一干暗卫见自家殿下都进去了,只得也再次扎进水里,接着找。

一连找了三天,除了吃饭睡觉,君玦的日常就是下河,每天都要下河,那一干暗卫还好,和隐匿在周围的暗卫轮着来,但是君玦却是没有间断过的,就这么睁着眼睛泡在水里三天三夜,熬得血红。

且这护城河虽然不算得顶脏,但也绝对不干净,他这是连从小到大的洁癖都顾不上了。

然而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诚如君玦心中最深处的那一个声音所说,也诚如那几名暗卫所说,这么小的东西,芝麻大点儿,颜色不打眼,沉在这么大的河里,河底还有石子泥沙,那就是把河水都抽干了也绝对找不到。

君玦再次浮上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惨白,双眸猩红,布满血丝,他慢吞吞地拖着湿漉漉的身子从水里面爬起来,空洞地盯着空中一点,面无表情却又让人觉得戾气深重。

但是他好像怪不得任何人,这一回,只有怪自己。诚如顾紫琛所说,君玦,你会后悔的。

从前但凡让君玦心里不高兴的时候,君玦就想杀人,但是现在不可以了,难受的话要自己忍住,因为杀人不好,予儿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想到南予,君玦本就猩红的眼眶变得更红了,眼角的湿润不晓得究竟是刚从睫毛上弹下来的河水,还是刚从心底涌出来的眼泪。

找不到了,该怎么办呢。

君玦忽然就没有力气走了,仿佛全身的气力都被抽去,他觉得很累,有一种身心的疲惫感涌上来,他只能蹲下身抱住自己的头,好半晌也不能发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暗卫也陆陆续续从水里爬起来,这是三天后的夜晚,周遭一片寂静,君玦没有说话,他们也不知所措,只能隐匿在周围,静静地看着君玦一人蹲在空荡荡的河道上,灯火与月光和他一起落寞。

周遭有一阵风动,紧接着就是“嗒嗒嗒”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君玦的眸子瞬间亮了亮,瞬间擡起头来,“予儿?!”

可惜不是。

一名暗卫焦急地跪在君玦面前颔首道,“殿下,南姑娘她……她要离开锦绣楼!”

君玦一晃神还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猛地揪起那人的衣领,带着哭腔咬牙,“她现在在哪儿!?”

“属下出来的时候南姑娘还被、被两个兄弟拦在房门口,如今不知如何了……”

君玦一把甩开他,全身上下只透着一股子说道不清的激烈,没有方才的空洞颓然,仿佛又来了力气,他飞身掠向锦绣楼,御风疾行。

入了锦绣楼,他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远远地听见了南予呵斥人的声音,才渐渐放下心来,但是听得一声长剑呼啸的铿锵之音,他的一颗心又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如何面对?他该要如何面对予儿呢?

162.你去哪儿

南予也搞不懂,自己不过是在屋子里闷了太久了,觉得这么消极颓废下去也不是办法,想要出门走走顺带着去趟赌坊拿师尊的银子多捞点儿回来而已,至于搞这么些人拦着么?

她刚推开房间门的时候还只有两个人拦在身前问她要去哪儿,料想是君玦的人也就不愿意多说,谁知道不多说的下场就是下一刻就有一群暗卫不晓得哪儿钻出来挡在面前说什么“南姑娘三思”、“南姑娘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秦国你人生地不熟的很是危险”云云。

南予觉得这时候应该直接用武力解决,可是偏偏这群人还没等她出手就全都跪下来了,直接把她围成一个圈儿圈在里头,“南姑娘若是踏出了这个门,殿下定然不会饶过我们,与其死在殿下手里,那还不如南姑娘你直接杀了我们再出去!”

南予想要飞身跳出这个圈子,他们就也跟着飞身挡回来,接着跪。

南予一个头十个大,这特么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君玦这是要囚禁她不成?!

后来大家都笃定地认为她是要离开这里抛弃君玦自己一个人远走高飞,她再解释自己不过是想要去一趟赌坊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南予深吸一口气撩起袖子叉着腰就开始破口大骂,浑然就是正位主母教训手下的模样。

可惜君玦教出来的人都和君玦一样脸皮厚,不管她怎么骂怎么教训,都纷纷保持着一种“这好像不管我的事情没有在骂我我就这么静静听着就好了”的表情。

忍无可忍,南予手中气韵一凝就要开打,然后没等她一掌挥出去,余光就瞥到了从外面冲进来的君玦。

确切的说,是浑身湿漉漉,拖着一身水的君玦。他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青丝都积着水贴在白皙的脖颈上,被水揉成一团,随意耷拉在背后,周身不断地滴着水珠子,滴成了一片阴影,狼狈至极。

而他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在月光下瞧着也更加白皙,眸子血红,眼角湿润,被他紧紧抿住的嘴唇隐隐发青。

南予能瞧出来,他的身体有一丝细微的颤抖。

南予手中的气韵渐渐凝得更多,侧眸睨着他,下巴点了点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挑眉冷笑,“殿下,你这是要囚禁我?”

君玦想要靠近她,正缓缓向她走着,听到“殿下”二字他的脚步一顿,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哑声解释道,“没有……”

南予的眸子躲闪了一下,每次都对她露出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