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岗岩墓碑套着白净素雅的花环,数不清的鲜花摆放在前后左右的草坪上。镶金的罗马字体整齐地雕刻在碑石上面,明确地交代着生卒年份为「1840——1875」。
“——那是假的。老家伙是996年出生的。”
荷雅门狄一脸阴郁地低喃着,而迪卢木多则非常理解并且淡定地点了点头。要是让民众知道身为“人龙共生契约”发起者的沙卡西尔特的真实年龄的话,想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看着那绝对能和生前地位相符合的壮丽墓碑上的文字,荷雅门狄只是沉默着。
「神厅」这种机构是中世纪时候的产物。最鼎盛时期曾占据了欧洲绝大部分地区,广泛分布在各大城市,具有国王加冕、认命主教、审判异端、传播教义、管理监督等诸多权力,享有地方治权。神厅代表上帝,能干预政治,几乎达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随着时代变迁,历史不断前进,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再到工业革命,神厅的地位在逐渐消退的过程中一落千丈。到了近代仅仅相当于维护治安的警卫厅的程度。作为欧洲大陆最晚拆除的这座布鲁塞尔神厅,无论财力、物力还是人力,很快就要归属于市政厅了。
离开布鲁塞尔才一个多月而已,只是经历了一次圣杯战争而已,回来后却已时过境迁。虽然早在去年就从沙卡西尔特的口中隐约听到些风声,但荷雅门狄怎样也没有料到沙卡西尔特——这个将长达八百余年生命都奉献给这座城市的男人做出来的「某项决定」。
“沙卡西尔特是……自杀。”
“……”
忽然听到主人语焉不详的发言,被震惊到了的迪卢木多不禁瞪大了眼睛,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个一直被用来存放永葆长寿之物的抽屉里,‘契约之石’不见了。昨晚我去他的办公室就是为了这个。”
“即使这样也不能排除Caster的嫌疑。一定是那个无耻之辈在您将我索要回去之后,不顾答应了您的‘请求’,气急败坏地谋害了您的好友。”
“不是Caster,绝对不是他。在龙王授予沙卡西尔特永生的‘契约之石’后,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他本人外就只有我。”
——况且时间上也不对。
昨天,荷雅门狄重返现世的日子,是布拉格的圣杯战争落幕之后的第二天。可格雷琴却告诉她厅长早在一周前便已辞世。他们主从二人谁能想到,沙卡西尔特在战争开展初期就已经不在了。
命运果然是喜欢折腾人的东西啊。回想起当时被格林沙以沙卡西尔特的性命威胁的情景,这其中的讽刺意味实在令人感到无力。
“沙卡西尔特大人自己毁掉的?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也想知道啊。只可惜……”轻轻地笑着,荷雅门狄把视线定格在友人的名字上,而她的神情也随之阴沉下来,“老家伙到底是活腻了,还是丧失了人生的目标,还是不想拖累我……我再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听到主人与平常略有些不同的声音,迪卢木多半安慰半鼓励性质地将手复上她的肩头。
“是因为我和他说过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他才会偏激地……啊,也不对,他那样的男人只是尽完职责后选择了死吧。”
在他的治理中辉煌过也衰落过的这座神厅再也不需要厅长了。尽管如此,那个男人也一定是含着笑离开人世的吧。
那块沉重的碑石
也许当年在她不告而别地离开布鲁塞尔,去卡塔特赴死的时候,沙卡西尔特也体会过同等的切肤之痛吧。
荷雅门狄说着,迪卢木多听着。
“老不死的家伙……原来终于还是死了啊。本以为他会活得比世界更久的呢……哎,Lancer?”
她的骑士没有任何犹豫地搂住了她。在被男人拥抱住的一瞬间,荷雅门狄突然感到有些吃痛。迪卢木多意识到自己用力过头了之后双臂立刻放柔。慢慢地,在他的怀里,她竟觉得心中的悲伤舒缓了些。
“……请您不要再说这些话,请您安心,我会一直守在您身边的。我的决定,绝对不会改变,无论发生什么。”
迪卢木多放轻了声音。热热的气息吹在了她的脖子里。她悲戚的样子……昨天晚上,主人曾一度有过的不正常表现,现在终于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