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再快点儿!”我急声催到。
燃着火的羽箭如飞蝗般落下,织成了一个密密麻麻的火网,将这艘可怜的小舟圈在里面。
我手头没有兵器,只得抓来那柄长篙舞动起来,拼命隔挡飞来的火箭,纵使我把长篙舞的密不透风,却还有一两只漏网之鱼。
火箭落到草叶编织的船篷上,瞬时舔起了火苗,转而蜿蜒成一片赤红的花簇,灼灼盛开着。我心一惊,忙一篙挑过去,将着了火的船篷挑散,打落在河里。
“全力追击,继续放箭!”刘校尉神气十足的站在船头,铿然下令。
弓箭手退下一批,又来了一批。
我苦着脸拼命舞动着长篙,负隅顽抗。然而那火箭却不跟我讲情面,只是一个劲头不管不顾地扑来。
“刘校尉,我一个女子而已,至于你这样大动干戈吗?”趁着他们更换弓箭手的空隙,我向着对面的大船遥声喊道。
他们动用这么大规格的武装力量来追击我一人,我不胜惶恐,但这份“盛情”,打死我也不愿接受。
“哼!”刘校尉嘴边小胡子一翘,圆鼓鼓的脸满面油光,活像一个小地主,他似乎已摆脱了刚才被元朔呵斥的负面情绪,“你一个女人竟混入我军中!?我必须严加查明,好给赵将军和斛律将军一个交代。”他眯着眼,盯着猎物一般,饶有兴味地摸摸下巴,“你也别拿我当傻子!张四的死,恐怕也跟你脱不了干系。想一走了之,没门!”
说完,他手一挥,又一批羽箭如飞火流星般密密袭来。
原来他已发现张四的事。我一失神,又有几只火箭钉在小舟上,把我身边舔成一个火圈。
我忙后跳了几步,但火苗还如火蛇一般窜了过来,想要扑灭已经不可能了!
船夫还在船头奋力划桨,他脖子上胳膊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把一生的力气使出来。
小舟已驶过河心,离对岸还有四分之一的路程,我望了望,那里隐约有一骑人马在等候。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刘校尉冷冷斥道,火箭从没停止过。小舟上的火势也越来越大,几乎不可控制,船身燃烧着,发出刺啦啦的声音,几乎要裂开一般。
而那边,大船几乎要压了上来!
再这样下去,小舟不是被火龙吞没,就是被大船撞碎!
“老丈!怎么办?“我一路避着火箭,跳到船头,大声问道。
船夫早已没了刚才的悠然淡定,用桨挑落几只火箭,急声问:“姑娘,你会水吗?”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他的脸色就遽然一变——两个齐兵已跳上了小舟!
我将手中长篙全力掷出去,也只击倒了一人,另一人一个箭步跳了过来。而这时,大船朝着小舟全力一撞!
与此同时,船夫也目光一凛,甩起船桨照着小舟奋力一拍!
“你妹的!我大学体育课为什么没选游泳!?”
当然,我这声悲苦只能在心里发泄。
身子急遽下沉,河水瞬时灌满口鼻,我脑子一空,已没了对付,只是在水里拼命挣扎着。
越挣扎沉得越快,这道理在平时我也知道,但现在我满脑都是求生的欲望,除了拼命扑腾,哪还有其他对策?
“姑娘,抓住!”老丈大喝道,推过来一块掉落的船板。
我奋力一抓,终于攀住一沿,长舒了口气,终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此时,那个同样掉落水中的齐兵正向我这边游窜过来!
“小心!”不知是哪里发出的提醒,然而已经晚了,那齐兵全力向前一扑,用力打落我攀附的船板!
“唔——”口鼻中又进了水,我又重新跌入河里。
身子一沉,似乎还有人把我往水里按。我甩不开他,只能拼命向水面挣扎,然而还是被他往下拖!
水中使不上劲,我用力搡他推他,却只能使自己沉得更快。
胳膊渐渐酸麻,大腿也僵硬起来,刚欲透出水面喘口气,头又被人按入水中,一大股水灌入鼻腔口里,直冲脑门,我被这劲力一冲,几乎窒息!
四肢绵软下去,我的意识渐渐消失,尽管求生的欲望依旧促使我挣扎着,身上却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嗖!”一声脆响炸开水面,堪堪贴着我耳边划过,没入水中。
“啊!”水底传来一声惨呼,紧拽着我的那股劲儿骤然消失,我又开始拼命挣扎。
“姑娘!”不知何时,那老丈又游到我身侧,夹着我的身体拼命往对岸游着。
我有气无力地擡擡眼,瞥了瞥对岸,还有几丈的距离,快了!
老丈水性很好,气力尚足,夹着我拼命地向对岸游去,越来越近……
对岸好像还有个熟悉的身影。我正欲辨清,却感觉空气好像被割裂一般,一转眼,几只弩箭啸叫着直逼过来!
“呃啊!”身侧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被人拼命地向前一推。
夹着我的力道骤然撤去,我心里一空:船夫中箭了!
水面漾开几丝血红,我只觉心如刀绞:“老丈!”我惨呼一声,手上却不敢停下来,脑子拼命回想着电视里运动员的游泳姿势,奋力地向前划去。
我眼睛一酸,热泪滚滚流入河里,同老丈的血混在一起。
耳侧不断响起尖锐的气流声,无数火箭窜到我身边,周围几乎烧成火海,我已无暇顾及,只是死死盯住对岸,拼命地向前划去。
身后的大船越来越近,但他们却始终不敢靠上来。对岸上,也有飞箭逆着火箭的方向飞过,时而听到齐兵落水的惨呼声。
我顾不得两方箭阵相决,只是一心向对岸窜去,然而身子越来越软,手脚几乎擡不起来。
河岸若隐若现,虽然只有几丈,但看上去却遥不可及。
我费力的擡了擡眼,然而身子一沉,河水又重新没入口鼻。
这一次,我是再无力气。
十月的河水冰寒透骨,我眼前一黑,已被急流吞没!
“宇凉!”水面传来一声惊呼,而我听得那般不真切,飘渺的像是天边的叹息。
我想要回应他,却再无力浮出水面,只有一只手徒劳地向上抓着,拼命抓着。
“宇文倾。”这个名字在我胸腔里游荡,我的身子也被水流卷得飘来荡去,像一朵浮萍。
“你在哪里啊?”迷蒙中,我心中喃喃喊着,想哭却流不出泪来。
一只箭射中了我的手掌,我一吃痛,整个身子完全没入水中。
“宇凉!”一声惊呼搅起了浪涛,迷蒙中,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探入水中,将我捞起。
我费力的睁开一线眼,看到的是两道翻涌的碧波。
然后,我就浑身脱力,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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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是在宇文倾的怀里。没错,确实是宇文倾的怀里。
他正骑着一匹马,绝命狂奔。
我靠在他胸前,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身上衣服又换成了周军的衣甲,掌中的羽箭也被拔出,被人简单包扎起来。
目光向上望了望,宇文倾正绷着一张脸,满脸寒肃,但他的面颊却比往日更苍白,额角隐隐渗着冷汗。
明明已摆脱敌人追击,为何还要这般亡命狂奔?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骑术却是一流,甚至强过六子,在这么急速的奔驰下,我也没有感到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