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1 / 2)

看着宇文倾策马而去,我默默转回落英园,宇文和月已步出主房,看样子是准备回纳凉苑。

“真是一个奇怪的宅女。”我心里暗自嘀咕着,怎么会一天到晚把自己圈在阁楼上不愿出来,我若是她,不疯了才怪。

“和月——”看她要拐进前面的拱门,我忙唤住她。尽管她脾气古怪,但我还是有必要和这个小姑搞好关系,要不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她只是微微侧了侧头,都没有正眼看我,话里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嫂嫂可还有事?”

“……”

她是摆明不愿和我交流,这么一问,我原本准备好的套话全都憋在肚子里,吐不出来了。

“夫人,小姐身子乏了,您若无事,我就扶她回阁里歇息了。“和月身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替她说道,阴阳怪气的。

呦!我冷觑了她一眼,主子不好惹,连丫鬟也不是善茬,这一队主仆可真是般配呢。

“这样啊。”我淡淡说着,又对上了和月那双犀利的凤眼,语气平平,“那小姑还是快快回房歇息吧。若是伤了身子,我也担待不起。”

“莺儿,我们走吧。”和月冷冷道,径自拐进了纳凉苑,那莺儿也紧紧跟了上去。

我也懒得再看她们:真是个别扭的人,好像天下人都负了她似的,这副孤傲的秉性倒和杨素那厮有七八分相像。宇文倾温和平易,怎么妹妹如此不近人情?

我一转身,又拐回了主院,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着。院里忙着杂活的仆妇和小厮看见我过来,都纷纷行礼道:“夫人。”

我手一挥:“不必多礼,你们忙着便是。以后看到我都不用行礼。”

“……”他们有些错愕地看着我,愣了片刻,又开始操起手中的活计。

“夫人……”碧儿颠颠地跟了上来,待我离开主院,凑到我身边低声说,“您怎能跟下人说那样的话?若不行礼,何以彰显主母的威严?二小姐和她那丫鬟就更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我最讨厌那些拿腔拿调的人,我也不愿天天受下人之礼,大家都随意就好。”我撇撇嘴道,继续向前走着,“至于宇文和月主仆,我只要以礼相待就行了。她们怎样想,无所谓。”

碧儿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似乎感觉跟着我这样的主人有些前途暗淡。

“还有你啊,”我突然停下来,对着碧儿正色道,“也不要一口一个‘夫人’的叫了,显得太老气!若无旁人在,就叫我‘姐姐’吧。”

她苦着脸正欲推辞,却被我堵了回去:“就这么定了。”

宇文倾的家宅实在小的可怜,除了待客的主院——落英园,纳凉苑,藏绿园外,就是仆人居住的小杂院了。藏绿园就是我和宇文倾的日常起居之所,除了卧房外,还有一个书房。

我本来想好好熟悉一下这家宅,但兜了一圈,就回到了藏绿园。园中的那棵大柳树的枝条被风吹起又落下,墙边有一些蔓草和杂花,看起来有些萧条。我有些颓丧,这整个家宅可能还没有林妹妹的潇湘馆大呢。宇文倾是怎么混的?竟把自己的家宅弄成这般?难道他也和我哥哥一样心性淡薄,节俭避奢?

“碧儿,我们还有哪里没逛?”我怏怏地问着,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除了纳凉苑和将军的书房,基本都逛了……”她似乎也颇感无奈。

“那去他的书房看看。”想不到宇文倾一个鲜卑武将,竟也通文墨,我有些好奇。

我们进了藏绿园西边的那个厢房。屋子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一张书案,一把椅子,一个书柜,一张软榻,一盆墨兰和一副字画而已。

那幅字画悬在正对门的北墙上,画面描绘的是在天光惨淡的冬日里,西风飒飒,大雪漫天飘洒,一个将军牵着一匹瘦马遥望远处关山的情景。旁边题着一首不怎么出彩的诗:

“西风虽冷怜我意,奈何一身系孤城。

惟愿黄沙埋骨日,得见四海罢刀兵。”

倒是很有和平主义情怀嘛,我啧啧称赞。

古道、西风、瘦马、边关、大雪、孤城……这不是现下网上流行的古风歌曲中常用的意象吗?我看着那画摇摇头,虽然能感到一股苍凉悲怆之情扑面而来,但我还没有那么苍老萧条的心境。

我又转向摆放在东墙处的书架,想看看宇文倾到底都在看什么。目光掠过书脊,一个个书名映入眼帘:《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孙膑兵法》、《司马法》、《六韬》、《三略》、《风后孤虚》、《公羊春秋》、《左传》、《礼记》、《尚书》等等,以兵法和国史国政类的典籍居多,有些书我根本没听说过。我抚了抚额,这些书根本不在我的兴趣点上。

我默默地转过身,正欲离去,却见一个人立在门口,冷冷的看着我,脸色似乎有些不悦:“夫人若想读书,跟我说便是,何必亲自来书房?”

没想到宇文倾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似乎不太高兴外人来这里。真是小气,那些书我碰都没碰。

“抱歉。”我讪讪道。

“你收拾一下,咱们要去丞相府了。”他淡淡道,转身步出书房。我也紧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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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倾是以敬事父母之礼去拜望宇文护和阎氏。我作为他的妻子自然也不能少了礼数。好在他们倒是温和可亲,阎氏更是拉着我询问了半天,还嘱咐宇文倾要好生待我。宇文护还跟他交待了一些公事。我和他在丞相府吃了午膳,又坐一会儿,等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匆匆吃了晚膳,宇文倾便命伙房丫头大春准备些热水伺候我沐浴,以解劳顿。

我坐在木桶里好好地享受了一番,只觉浑身清爽,弄干了头发,穿好衣服,在藏绿园里那棵大柳树下吹着凉风,站了好一会儿,待天空完全被夜色吞没时,才慢悠悠地回到卧房。

碧儿在我身后扣上了房门,我心里不禁紧张起来。擡眼一望,宇文倾着一件单衣,临窗而立,他已除去武冠,只用发带随意束起头发,夜风涌入,发丝拂面,更显清朗出尘。

我不太习惯和他独处,尤其是在黑夜里,总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昨夜是稀里糊涂的糊弄过去了,不知今晚该如何应付。

走至书案旁,静静坐下,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便拿起瓷壶倒了一杯水,举杯饮了下去。

“咳咳……”我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股辛辣之味萦绕在喉头,嗓子有如火烧一般干燥。我哪知那壶里是酒,冒冒失失地灌了一大口。

宇文倾见状,忙叫碧儿弄了一杯清水给我喝下,我才压住那股辛辣的酒气。

唉,我真是没事找事啊。

宇文倾在我对面坐下,看了我半晌,待我平复过来,才缓缓开口,面上竟还带着一丝歉疚:“昨日是先父忌日,一时悲痛伤怀,怠慢了夫人。今晚我们就把落下的礼数补回来。”

我闻言心里一惊,不由脱口道:“那你为何还将婚期订在昨日?”

“那是大冢宰亲自指定的日子,还是他特意找方士查过的。我怎好推脱?”他淡淡说着,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没想到他对宇文护已经惟命是从到这个地步,我觉得他可悲又可怜,一时同情心又泛滥成灾。

“抱歉,我并不知情……”我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

“夫人不用客气,我说过,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他纠正着,又道,“那接下来我们就行交杯之酒,你若喝不了,可以以水代之。”

我表示同意。

手攥住玉盏,胳膊小心翼翼地穿过他的手臂,我飞速地打量了他一眼,他只是垂着眼帘,并未看我。啜饮了一小口酒,我连忙抽回手臂。整个过程我进行的蹩手蹩脚,他倒是很自然。

许是喝得多了一点,他的脸上竟漫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目光也有些迷离,碧色的眼瞳像蒙了一层水雾般模糊不清。

仿佛被他的目光灼伤,我迅速地把头扭向一边,心却突突地跳个厉害。如果宇文倾要执意走完整个流程,那喝了交杯酒之后就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