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话
如果要对最讨厌的东西进行排序,那么在里琉的心中,3大概会是这样——
五条家的一切、脏兮兮没洗干净的东西,以及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家伙。
哦对,这是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排列的。
所以她最讨厌的,无疑就是说话不直白的家伙。
而不直白也可以分成多种类型,譬如像是这会儿抛出了意味不明的形容却不接着说下去、且看好戏似的摆出一副笑嘻嘻模样、逼问了三次都还是不说话的谜语人甚尔,正是比“讨厌”还要更添上一层厌恶色彩的存在。
里琉不爽地抿着双唇,扯出冷漠的弧度,她相信此刻发自内心流露出的这个无语表情一定会在未来五年内往她的脸上添上几条难看的皱纹。
到时候她肯定会向甚尔索要精神损失费及医美保养费的——她说到做到!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决定再问最后一次,不然蒙在鼓里怎么也无法甘心。她可不想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甚尔心里的笑柄。
“你对我的头发有意见吗?有意见的话就直说好了。”
“意见?我是没意见啦。”
甚尔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捂着嘴,咯咯地笑出了声,引来周遭的目光。
一不小心成为众矢之的,里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甚尔却像是毫无自觉,反倒笑得更大声了,习惯性地把手搭在里琉的肩上,轻拍了好几下。对他而言略显迷你的课桌椅晃来晃去,发出吱嘎的微弱响声。
完了。这个人保不齐是脑子坏掉了。
轻轻叹着气的里琉,已经能够彻底想象出了未来将如何与笨蛋丈夫相处的每一年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幻想到第十三年时,甚尔终于停下了笑声。里琉松了口气。
太好了,她的幻想不必成真。
“你不也觉得你的脑袋很像那玩意儿吗?”
虽然不笑了,但谜语人的症状依然没有消失。看来还是自己松懈得早了。
里琉默默地挪向远离甚尔的方向,顺便把惠的椅子也往旁边拉远了几公分,生怕传染到笨蛋的病毒。
“你说的‘那玩意儿’是什么玩意儿?”这肯定是她最后一次提问了,“请用人类能够听懂的语言向我解释一下。”
“就是那个啦那个。”
许是笑了太久,连大脑也缺氧得转不动了。甚尔皱起眉头,纠结着支支吾吾。如此看来,他大概也不是想要故意卖关子的,只是实在想不起来了。
如果没有之前的猜谜行为,里琉想自己说不定会愿意稍稍体谅他一点的。可惜这个如果并不存在,所以现在她只会用嫌弃的余光瞥着他。
“那个到底是哪个?拜托你想好了再说话吧。”里琉飞快地转过头,指着一副苦恼表情的甚尔,对惠说,“看吧,不好好读书的话以后就会变成连话都说不明白的笨蛋大人。惠可一定要认真上学哦,千万不能变得和爸爸一样!”
“唔……我知道了。”
惠乖巧地点了点头,看来是把她的叮嘱听进心里了。里琉顿感心满意足,对未来的盼头也在惠的认真表情之中重新浮出水面。然而下一秒,好不容易挪开的她的椅子却被拽近甚尔身旁,还来不及发出半点控诉,却被他勾住了脖颈,悄悄话钻入耳中。
“干嘛在惠面前说我的坏话?”反而是甚尔控诉起来了,“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吗?
“什么坏话,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她耸着肩,一副不惧强权的正义姿态,“‘那个’‘那个’念叨了半天都想不起来要说什么的人,不就是甚尔先生您本人吗?”
“……反正我现在想起来了。”
说不出口的反对,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承认。
“那你说说看。”
“你的脑袋像富士山。”
“你在说什么呀?我没听懂。”
“啊?明明你才是笨蛋嘛。”
甚尔轻轻戳着里琉的脸颊,看向左侧的窗户。投在透明玻璃上的明亮灯光,衬着阴天的室外,变得像是一面朦胧的镜子,映出笑嘻嘻的他与里琉的无奈表情,还有角落里惠的好奇目光。
“你看,上面是白的,
他的解释乍一听起来实在有点像是强词夺理,不过仔细琢磨一下,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里琉眯起眼,费劲地盯着玻璃的倒影。
尽管确实能够看到自己没错,但玻璃果然不能当成镜子,映出的模样模模糊糊的,她几乎看不清自己的眼睛了,只能看到朦胧的色块而已,仿佛现代主义的画作。
“唔……你非要这么解释的话——”
的确是有点富士山的感觉。
不过,把别人的脑袋比喻成景物,这可实在算不上是什么礼貌的形容。作为惩罚,里琉决定扣下他这个月的零花钱。
上述决定,她当然没有特地说出口,甚尔也一无所知。
倘若知晓了这回事,他肯定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无聊地玩着里琉的头发,前后晃悠着的椅子依然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依照事先负责接待的老师所说,只要学生完成面试之后,家长就可以带着小朋友回家了,不必专门等到特定的时间一起回去。但在等待了三十分钟之后,里琉有点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听错或是听漏了哪个字。
虽说他们也不是最早抵达学校的,可直到这会儿也没有老师敲响教室的门告诉他们可以回去了——甚至在场的所有人直到现在还在耐心地等待着。
就这么干巴巴地等待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很像是坐牢般的煎熬,椅子没有那么舒服,室内的氛围也格外沉闷。
单从人数来看,这里其实可以算得上“热闹”,但气氛并未因此而变得多么热切。
出现在这里的人们,多以“家庭”作为单位,如同待在角落里很无聊的伏黑家。也有独自一位家长前来的,不知是另一方日程繁忙,亦或是孤身一人便是他们的家族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