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1 / 2)

准备

其实知青宿舍现在的样子,本身就是个大家庭,起码从分工上没两样。

每天早上鸡没叫,人就先动起来,张罗着自己手里的活。

恰巧轮到许淑宁喂猪,她进去的时候看到猪还睡得香甜,突然有点羡慕,虚虚做出踹它的动作,却不敢大声惊动它。

因为吃好睡好,才能长膘,等过年的时候不仅有肉吃,还能换点钱。

按今年的价格来说,好歹值三十几,大半年的油盐酱醋就有着落。

自从下乡来,许淑宁天天算这些,连每次弯腰都想着能换多少吃的。

好像吊在驴前面的胡萝卜,她都不太清楚啥时候能咬到,毕竟能交的猪也要够一百二十斤。

这年头,人都没啥吃的,家畜更是瘦巴巴的,偶尔有两个臭地瓜都是加餐。

反正猪不嫌弃,就是人看着会心疼,毕竟粮食有限。

这时候就显出大锅饭的好处来,一个人只要少咬一口。

当然,再怎么少,都不会亏待郭永年和齐阳明,尤其前者可是最主要的劳力。

郭永年吃得也不含糊,嘴一擦拿上工具就走,脚步火急火燎的。

他现在可是天天满工分的人,一刻都不能耽误,到地里也不咋休息。

其余人就没有这个体力,都得停下来喘口气。

许淑宁给自己是定时间的,每四十分钟休息十分钟,只是自从开始按表干活以后,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心想后背都湿透了,怎么才过去二十分钟。

但还没到时候,她也得稍歇一会,双手叉着腰,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哦,不算新鲜,有肥料的味道。

许淑宁闭紧嘴,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掌心。

她现在已经有一层薄茧,可到割小麦的时候还是累,指尖还留下两个镰刀划拉的小豁口。

这破刀,除了干活不利索,给人添伤口就很厉害。

整个知青宿舍的人没有不受伤的,其中最严重的数陈传文。

准确来说,是现在成了陈传文。

方圆三亩地的人估计都听见他的嚎叫,不用猜也知道出事了。

许淑宁对他哪怕有再多不满意,下意识仍旧拔腿跑过去看。

很快几个知青们围成一圈,表情都是大变。

因为陈传文的血实在流得太多,跟水龙头一样哗啦啦的。

大家都慌了神,相互看看没反应过来。

还是梁孟津率先扯一把自己的衣服下摆,想先止个血。

这一下,人人都醒过来神。

齐阳明用力从身上补丁的位置拽下来一块布,齐晴雨掏手帕给他擦擦,郭永年把他背起来,梁孟津跟在旁边扶着,许淑宁慌忙掏口袋拿出颗红糖来,一把塞进陈传文的嘴里,

总之人人身上都带血,仿佛此地出什么杀人命案,吓得来搭把手的队员们才叫三魂不见七魄。

还是一位老人家动作快,薅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路边杂草揉碎之后敷在伤口上。

有外物的刺激,陈传文叫得更大声了,比杀猪的场面更夸张。

老人家用力一拍,用方言说了句话,从语气上判断应该是“没事”的意思。

许淑宁反正是这么觉得的,揣度着陈传文的脸色又觉得不像。

他简直是白得像下一秒要归西,眼睛慢慢合上。

齐晴雨一咯噔,心想这要是睡过去能不能醒来也是大问题。

她赶紧叫唤道:“陈传文,你别死啊!”

陈传文这模样本来就吓人,齐晴雨的话更是让人提心吊胆。

许淑宁微微颤颤伸出手,探陈传文的鼻息,结结巴巴说:“还,还有口气。”

这都叫什么话,仿佛下一秒就没呼吸。

郭永年的脚步更快起来,背着人回到宿舍。

赤脚大夫八叔恰好也到,他对这种伤已经太熟悉,说:“把裤子剪了。”

两个女生赶快退出去,但还是闻到空气里一股子酒味。

就这玩意往伤口上一喷,陈传文直找妈,简直是鬼哭狼嚎的样子。

许淑宁现在不疑心他命悬一线了,嘴角抽抽说:“我去生火。”

熬药做饭都需要。

刚刚还憋出一点哭腔来的齐晴雨这会直后悔,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血迹说:“我去换衣服。”

只是轻松一些,不代表完全不在意,最后还是八叔的宣布说“养几天就好”,大家才真的松口气。

但陈传文觉得自己很不好,嚷嚷着说:“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还有这个劲,谁死他都死不了,许淑宁没好气道:“吃你的红糖鸡蛋吧。”

说完自己咽口水,心想这可是从她牙缝里抠出来的糖。

陈传文就是好吃懒做而已,倒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

他道:“我拿饼干跟你换。”

许淑宁愿意拿出来是一回事,他要真不懂事直接收下,她肯定特别不高兴。

因此她道:“你下回包裹来再说。”

知青里头各人的家境是有区别的,但在这年头无非几块饼干的差距而已。

陈传文也不是一次性能收到很多补给,慢慢呼吸说:“行,谢谢啊。”

看来讨厌鬼,也有不讨人厌的时候。

许淑宁看他窝在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温和道:“你好好休息。”

陈传文心想自己这一镰刀挨得挺值得的,两个女生现在看他都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这种感觉不错,而且还不用干活,他对此是很满意的,养几天后明显变成故意不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