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一)(1 / 2)

风云(一)

霍祈年总算忆起了扶念,原来前世的她竟与那人相识,难怪这一世扶念待她会如此自然。

不过,她记起的这段记忆属实算不上友好。

多年之后两人再次聊起前世,不由感叹造化弄人。原来很多事早在一开始就埋下了种子,而当时的她们并没有察觉。

命运使然,她们注定要会走上两条相反的路,就像画一道圆,相同的初心,背道而驰,再相遇时已然站到了对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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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转,跨越五百多年,唤魂铃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了天德九年。

那一年的若水城,风云际会。

众所周知,到了合适的年纪,各大世家都会把子女送往天道院听学,就在夙沙皇族的眼皮底下,只要不惹是生非,混个三两年也就过去了。

偏偏这一届,风暴中心的几大家族齐聚一趟,后世生动形象的称其为“修罗场”。

颇有先见之明的南宫炼特意写了一封书信,言辞激烈的叮嘱百里祈年,安分守己、谨言慎行!

当然了,若水城中人那么多,也不是各个都要警惕,总结起来也就三条:

一、切莫靠近公孙无期。

二、切莫得罪独孤玄。

三、切莫招惹夙沙皇族。

前两条是针对人,毕竟这两位名声不都怎么好。第三条就更不用多说了,招惹皇族,在如今这世道,搞不好就会被有心之人扣上大逆不道的帽子!

百里祈年自然也明白南宫炼的好意。她们两家是世交,南宫练自幼便与她结识。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人与她家来往。也就南宫炼,常常不辞千里的跑来凛北找她耍。

南宫家在上阳城,处于中心地带,离若水很近,南宫炼自幼便识得不少世家。而她呢,十四年来第一次离开凛北,对外界真是人生地不熟,那些家族只闻未见。南宫炼也是怕她性子莽,惹上麻烦,有时候无意之举都有可能得罪了人,因此才会苦口婆心叮嘱这么多。

百里祈年明白,所以她才特意穿了身夜行衣,戴上面具、兜帽,将自己严严实实的遮了起来,外表看不出男女,就连佩剑都换成了街上随手买的。

趁着月黑风高,她悄然摸进了独孤家的宅院。

没错,就是第二条里面的独孤玄。

这要是在凛北,她早就大摇大摆地找上门了。如今为了不惹麻烦,她才这般低调行事。

独孤玄在若水有处宅子,专门用来饲养灵兽,自己并不住这。

百里祈年倒是没与她有太过激烈的冲突,但因为白天发生的事,她实在放心不下,因此只能偷偷溜进来看看。

院子里只有几个护卫巡视,百里祈年在树上坐了会,等几人一走,她便轻轻跃下。

后院里放着一排硕大的笼子,关了有十多只灵兽,其中有虎豹豺狼等凶悍的,也有一些类似宠物的小兽,比如猫、犬等等。

原本见了生人它们该警惕,但百里祈年是个例外,她好像天生就能与灵兽无障碍的“沟通”。她想表达的意思,灵兽能明白。而对方的感受、想法,她好像也能明白,并不需要语言上的交流。

所以当她摆手示意“别紧张,我不是敌人”后,那些灵兽就真的放松下来,没发出声响,也没惊动护卫。

百里祈年顺利来到笼子前,找到了那只黑色的灵猫,而后蹲下来查看它的伤势。

皮开肉绽的,也没有包扎,看来独孤玄是打算让它自生自灭了。

“乖,别乱动,都会好起来的。”她摸了摸灵猫,而后从怀里掏出伤药。

这是只黑色的灵猫,只嘴边有两撇白毛,乍一看像是衔了一只大白蝴蝶,很是可爱。那独孤玄当真心狠,竟对它又打又骂,一口一个畜生。

百里祈年越想越气。

早就听闻独孤一族都是与契约兽相伴修行,感情该是极好的,谁成想是这样。院子里有如此多的灵兽,都是与她结契的?这还只是独孤玄的一处宅子而已,若是在林崖,自家地盘上不知还关了多少。

百里祈年一边上药,一边琢磨着要怎么把灵猫救出来,想的出神便忘了院里还有护卫。

“什么人!”

这一嗓子吓了她一跳,当下没敢停留,揣了药瓶就走。

好在她反应够快,匆匆几步就越过墙院,灵巧的犹如鬼魅。

月色之下,百里祈年踏着屋顶瓦片一路飞奔,身形化为一道黑影,几个起落之间便将那些护卫甩开老远。半柱香后,她终于轻飘飘的落在一棵树上,“……好险。”

正当她打算摘了面具透透气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女声,“鬼鬼祟祟的,意欲何为?”

百里祈年心中一惊,没想到这附近竟然有人?!而且,什么叫鬼鬼祟祟?她有什么不对劲吗?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夜行衣。

“……”

这女子肯定不是刚才那些护卫,所以……

你管我呢?又没进你家!

她也没回头,撒腿就跑,身后那人立刻提剑来追。

女子一身白衣,衣袂飘然,剑法颇为凌厉,百里祈年不与之纠缠,一边跑一边回手挡上几剑。

她不想动用术法,怕会暴露身份。而这女子呢也不知是不会,还是与她较上了劲。那种有点傲骨又清高的修士就是如此,棋逢对手的时候,你只用剑,她也便只用剑,好像谁先动术法就输了似的!

匆忙之间百里祈年也没看清那女子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的无非是哪家修士。

她脚步一转,出其不意的掉了个头,就从那人手底下钻了过去,一闪就没了踪影。

好敏捷的身法,夙沙扶念心道。不知是哪家的修士,也辨不出男女,单看动作似乎年岁不大。

她没再追,只在原地站了一会,而后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公孙瑾大老远的从鎏金过来,一到若水就忙着处理生意上的问题,直到半夜才得空。好在她已经提前吩咐了下人,打理了宅院。

夙沙扶念纵身越过墙头,没惊动其他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屋门口,唤了一声,“二姐。”

公孙瑾是她义结金兰的姐妹,也是公孙家的嫡长女。两人的大姐便是端木家的现任家主,端木泽兰。这三人都曾天道院听学,彼此之间不论身份地位,只以姐妹相称,情比金坚。

里面道了声,“快进来。”

闻言,夙沙扶念推门而入,便见一女子正坐在桌前,手里还拿着账本,听到动静才擡头。

“你啊,都这么晚了,何不等明日再来?”公孙瑾笑道:“我此番不急着走,要在若水待上一阵呢。”

这女子眉目清冷,朱丹薄唇,美的过分精妙。眼眸深邃而犀利,仿佛能一眼将人看穿,唇角一勾,算盘便已在心中打好。面相虽冷,却是爱笑,美目流转间多了几分人情味。女子乌发如云,头上斜插着一支金步摇,一袭鹅黄衣裙,上绣鹿踏祥云的纹样,一见便知是公孙家的人。

夙沙扶念笑了笑,道:“明日要去天道院,怕是抽不开身。”

“明白了。”公孙瑾敛了笑意,“你想如何?打算亲自试探一二?”

如今这世道,皇族衰落,百家兴起。近的有独孤,远的有百里,前者以虎为家徽,后者以狼为家徽,真真如那豺狼虎豹一般,一个比一个嚣张。

世人皆知,百里氏向来专攻剑法,可偏偏到了皇权衰弱的时候,这一族出了个器术双修的天才,百里祈年。而且学什么不好,还专就学那克制夙沙一族的冰系术法!

冰与水本为同源,相辅还好,倘若相敌,水必然会被克的死死的。

这百里氏远在凛北,又传言与妖族有染,如此行事,安的什么居心?

眼下百里祈年就在若水,夙沙扶念自然要试探试探。

已被皇族盯上的百里祈年尚不知情,不在其位,自然少了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更不会想到一个术法竟然牵扯那么多。

次日一早她便在天道院内,一手勾着南宫炼,一手搭着公孙无期,并排而行,有说有笑。

南宫炼气闷。

她因为除妖的事耽搁了脚程,也就晚了一天入学,百里祈年就跟公孙家的纨绔搭上了。

这公孙无期并非嫡出,乃是庶子,颇得家主宠爱。此人放浪不堪、不学无术,整日花天酒地,专爱调戏良家妇女。各家见了均是绕着走,不愿与他沾上关系,只与他的长姐公孙瑾往来甚好。

南宫炼瞥了眼正和百里祈年说话的男子,玉冠束发,着一身淡金色的锦袍,手执玉骨扇,生的一双桃花眼,面若好女,风流俊美。

这张脸确实很骗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翩翩公子,举世无双呢。

“你倒是聊得开心。”南宫炼道:“我嘱咐的话全都喂狗了是吧。”

她写的清清楚楚,第一条便是切莫靠近公孙无期!

“哪有啊,”百里祈年道:“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昨天没来。”

南宫炼气笑了,歪理邪说,还怪上她了,“昨天没来怎么了?”

百里祈年:“还怎么了,昨天小考啊!今年天道院不知抽了什么疯,上来就考礼法!”

南宫炼一听就知道,她肯定不会。

百里祈年在凛北几乎是“放养”的状态,她娘呢也是个另类,平日里对她没什么拘束,随心所欲。凛北民风彪悍,素来不拘小节,那就不是个讲礼法的地方,她能答上来?

南宫炼:“所以呢,跟公孙无期有什么关系?”

百里祈年:“他借我抄。”

“哎,祈姐。”公孙无期听见了,插嘴道:“这叫借鉴,借鉴。”

百里祈年:“对对对。”

南宫炼皱眉,此时才觉出当众勾肩搭背的实在不妥,便擡手挥掉了那只胳膊,“你借别人的不行么?”

“行啊,”百里祈年又搭了上来,“我借了,没人搭理我,也就他。而且我也是借完了才知道他是公孙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