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2)

第75章

乔青遥到底也没能走进医院,回去的路上,王丽美沉默着把近一周的工作全部取消重新安排,新专辑的宣发自然也只能推迟,团队预备停摆一周,等乔青遥心情变好。

可事态再一次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化妆师自杀带着乔青遥的名字上了头条,当日医院左诗妈妈的闹剧竟然一语成谶,普通的坠楼魔幻成了为情自杀,前尘旧事串联起来,当年在停车场你侬我侬,亲密互动,如今主角之一深夜坠楼,据了解,死者家庭事业双可,生活并无压力,只能是情场失意,加之大明星有着搞男工作人员的前科,很难让人不把这些联系在一起。

而本已尘埃落定‘猥亵助理案’又死灰复燃,甚至又越演越烈之势。

乔青遥一时间又千夫所指。

大明星深藏性癖,先是猥琐男助理,现在逼死男化妆师。

乔青遥‘前化妆师’离世背后,是纯粹自杀还是另有隐情?!

化妆师轻生去世,乔青遥有责任么?

……

事态失控,警方再次介入调查,乔青遥的歌又再次遭停播下架,来不及撤下的海报也在街头遭人涂鸦,更有新人歌者嘲笑他,在新歌推介现场大跳着乔青遥的经典舞步,一边否认自己不是Gay,摇身一转却作势要吻男记者,在这个节点上,获得了相当的关注度。

王丽美心焦如焚,频发公告声明律师函,觉都睡不着,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黄迪,刚自掏腰包给了段晓康一大笔钱,结果现在投资跌停,眼看着要血本无归。

他借由关心工作,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丽美,你跟他说了给段晓康钱这件事么?”

王丽美跟老板很诚实:“还没有,我知道他会生气,所以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的好的,不过你得跟他说啊,早晚都要说,但是呢,这个钱本来是问他要的,不应该公司来出,你就先问问他,看他怎么回,反正这笔钱的底线就是我跟他共同承担,总之这事交给你了,话说的好听些。”

王丽美哑然。

这就是人情冷暖。

她以为这就是极致,结果更坏的事情来了。

乔青遥状态很不好,他痊愈的偏头痛又开始犯,甚至严重到要发作时必须就医的地步,王丽美好几日没见他,也见不到,听秀秀说,他家里的阿姨们每日把饭和汤热了一遍又一遍,永远是原封不动的端出来,这些日他一根菜一粒米都不曾下咽,也不出门,不接电话,王丽美用同紫蓝的合作引诱他都不成。

这很不寻常,乔青遥并没有像以往泰然自若,以前王丽美总在想这人的心莫不是铁铸的,或者是那深山荒寺里的石头,已经四大皆空,可现在她倒希望见到他那副不关己事的嘴脸,哪怕训斥她办事不力都成。

阴雨连绵很多天,被淋湿的夜,黑的发亮。

凌晨走廊里突然一声脆响,值夜的阿姨惊醒看表,凌晨四点,正值阴阳交替,适合招魂咒诅,因为再早一点是深夜,晚一点便天亮。

万籁寂静,唯独一处悉悉索索,一步一步,似走旦角圆台,点着脚,云回眸,不知是一出游园惊梦,还是贵妃醉酒,正冥想,骤起的钢琴声将探索的阿姨从昆曲京戏里唤出,声音杂乱无章,急风骤雨的响,原来是有人不小心压到了琴。

阿姨拿着手电筒逐层的看,果然是主卧层发出的声响,走廊尽头的门四敞大开,风似涌动的邪灵,兰花腰斩在摔烂的瓷盆里。

黑夜里蹒跚的人影,四肢僵硬,拖着脚走,喊他几声也不回应,只是鬼魂一样摇摇晃晃。

阿姨举了手电筒缓步往前,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乔青遥,绯红连绵在他眼睑耳畔,再走近些发现他舌头麻痹,口水流了一大襟,阿姨吓的脚软,连跑带摔的去将秀秀摇醒,“老板不好啦,你快起来,”

“哎呦好可怕,心脏病都要犯了。”

王丽美赶到私立医院的时候,人已经送去洗胃,秀秀仍有余悸:“姐,他是傻的么?吃了那么多止痛药还喝酒,王医生上门看诊时他都没意识了,叫我们赶紧拉医院来。”

王丽美摇摇头,不说话,也不敢多想,因为细思后怕。

秀秀仿佛知道她内心所想:“姐,我真看不住他,我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他吧,再说他也不让啊。”

乔青遥醒过来是五小时之后,竟然精神挺好,王丽美原以为他一定是憔悴不堪,结果他气色尚可,只是拿她当空气,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但是王丽美依旧腆着脸上前。

“乔,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么?”

“以后都不能喝酒了知道不。”

“你的药,以后每次吃的时候问秀秀要,她帮你控制药量好不?”

“你……最近看新闻了吗,”话说完王丽美真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正后悔,乔青遥竟然回话:“知道,电视每天都播报。”

后又道:“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想看见你。”

王丽美眼眶一热,但忍住了,并非哭自己,而是哭对方,看来他不仅仅知道左诗是自杀,连这事算到他头上的所有污蔑,看来也知道了。

如同酒精和药片不慎掺合会致人死地,真相与谎言交织时也一样。

“我会不走的,谁赶我我也不走,你就当我不要脸,”王丽美硬着头皮,咬着牙:“因为你现在这个时候没人愿意接管这个烂摊子的,等你好起来了稳定一些,不用你说我自己会滚。”

洗胃造成了咽喉损伤,嘴角也坏了,红艳艳的点在嘴角,他又白,如雪上落枫红,不算破相,还平添了点易碎之美,因为要出门回家,为免娱记乱写,王丽美特意给他贴了一小块肉色胶布,并偷着询问医生:“他喉咙痛,不影响唱歌吧?”

医生低着头收拾东西:“没事儿,明天就好,洗胃阻止不了他登台,作死却可以。”

雨后清晨,一路朝阳,时至晌午,街边早餐店依旧食客络绎,蒸屉和油锅里香气四溢,晚起的人打着呵欠坐上小马扎,点了豆浆包子都不够,还得再来一碗牛肉粉才舒坦。

王丽美挂掉黄迪的电话,送乔青遥回家,一路酝酿着如何开口,思前想后,车已经驶进富人区,庄园门口的保安队都越来越近了。

门口有人交涉,似乎是访客登记。

行车通过门禁,得到了门卫的消息,一对左姓夫妇刚被拦下,是乔青遥家的访客,拜托保安队长通知业主有客来访。

王丽美心头一动,回头张望,看远处那对夫妇年近花甲,十有八九是左诗爸妈,不等乔青遥说话,便让司机正常进门,自己则下车交涉。

临了留了个理由搪塞乔青遥:“我就在这下车回家,顺便看看是什么访客,有事电话联系。”

路边的夫妻俩衣着朴素板正,头发梳的一丝不茍,男人还带着眼镜,俨然上世纪的知识分子。

王丽美顶着太阳,眼前发黑,心里默念千万不要是左诗父母,可越近越觉得来者不善,再一打量,应该就是左诗家人没错,新闻里有露脸过,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了乔青遥家,此刻虽然进不去,但在外面站着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真是祸不单行,万幸现场除了这一对夫妇并无其他人。

王丽美根本就不敢正眼看他俩,她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脚尖,语气几乎是恳求:

“你们是有什么事么?”

“叔叔,阿姨,现在这么晒,别在这站着了,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说,我是……他的经纪人。”

“请问你们是左老师的亲属么?”

“对不起,左老师这种情况,我们也非常不想看见,但是说句良心话,这事跟……跟他真的没关系。”

“实话讲不是他让我过来的,我今天只是过来帮他拿点东西走,这不碰巧你们在保安部登记过嘛……所以二位可以不用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来也不是想要赶你们走,你们也可以一直在这站着,但是你们也不是闲着没事来这站,你们总有诉求吧?我过来也是想解决问题。”

……

很长一段时间,王丽美就像是中邪一般对着两人自言自语,可任她说破了嘴,两个人也没有要理她的意思,但是态度却不差,没有冷眼恶语,只是淡然的望着园区大门不想说话。

王丽美口干舌燥,坚持不下去:“我真是求你们了,我给二老跪下行不行,我真的不明白,我们已经为此蒙受了很大的损失,为什么还要上门来闹呢?关我们什么事呢?”

依旧毫无回应。

王丽美正盘算怎么编个话把这事解决掉,结果乔青遥的车掉头回来了。

夫妇俩昏沉很久,在乔青遥出现的时刻,双眼才自迷惘到澄明,车停稳了,从上门下来的人,面白身长,一身素黑,朝他们走过来。

左诗妈妈陡然睁大眼,仔仔细细看乔青遥的脸,看他嘴角胶带残红,如传言一般,不像是个什么好东西。

她不是第一次见他,电视里、报纸上见过很多面,也没有陌生感,因为他是儿子这些年的老板,逢年过节回家或者难得通次电话,都免不了会提到这个人。

曾经几度,她都很感谢他给儿子工作,不厌其烦的叮嘱儿子记得他的栽培,因为在她看来,化化妆而已,在市井里还是在名利场都一样,不一样的是服务对象,因为是他所以这些年儿子才备受尊重、衣食无忧。

他是云上之人,她一直当他是儿子的贵人。

谁知道他还是儿子爱的人,是左诗家里所有的名字涂写,日记里的一厢情愿,未画完的画上残影,也是左诗临终前在短信里苦苦恳求的人。

她收到了辗转归还的两部手机,丈夫在家里收拾遗物的这些天,她仔细看完了手机里的每一条短信,那么多年,点点滴滴,满腔爱意,乔青遥都从来没有回复过!

如果说始终是‘单面热’也便罢了,可她了解左诗,又心细如发,种种迹象都表示他们在一起,可最后乔青遥连分开都不肯当面通知,而是直接消失断了这段感情。

多可恨,多可笑,实情根本不像警察说的那样,她的儿子没有什么抑郁症,就算是有病也只是爱上这种烂人的绝症。

乔青遥站了很久,不用问就知道这一定是左诗父母,原来左诗生的像妈妈,鼻梁纤直,眼尾微挑,花瓣儿一样时常含笑,可面前这双眼,此刻正望着他,绝望又憎恨,无助又怨毒。

他想跟她说以后有事都可以来找他,最终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但只要她开口,她要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左诗的妈妈心如刀绞,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乔青遥万劫不复。

“他之前一直发了疯似的找你,他那么求你见见他,你都不理。”

“要不是你他绝对不会选择死。”

“你敢说你不是杀人凶手么?”

“你一定是。”

“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王丽珊僵在原地,不能呼吸,她不敢看乔青遥的脸,哪怕他就站在她身边。

左诗的妈妈从挎包里找出一枚戒指:“还你,你不要,我们就丢了。”

见乔青遥不接,她干脆把戒指丢在地上:“我现在看见就恶心。”

乔青遥认得这枚戒指,很多年前左诗送他的一枚,戒圈内刻着‘乔青遥’三个字,他以为是寻常单品定制款,刚刚才知道是原来一对,想当初还调戏对方是不是要跟自己结婚,言犹在耳。

王丽美气血翻涌,她心疼又着急,震怒的指着对方:“您说什么呢?话不能这么讲,您要是觉得冤屈您去法院啊……到时候法律也会说您诽谤的。”

发作间,见乔青遥居然屈身弯腰去捡,他心颤手抖,擦掉上头的尘土,万分艰涩的打量,竟然凑齐了‘左诗爱乔青遥’。

左诗妈妈准备走了,除了戒指,更留下一句话:“会去的,我要告你,如果法律不给我说理,我就找个可以说理的地方,除非我死,或者你死。”

乔青遥自然是不怕死,但也不想左诗的父母死,死不能解决问题,只会伤害别人,因此他希望他们好好的活,最好能安度晚年,如果告自己是活着的动力和支柱,那么他一定好好满足他们。

他以左诗的名义,给他们存了一笔钱,不多不少,不至于让银行经理出现在他们面前难以相信这是左诗毕生积累的财富,就算是后续要增加,银行家永远都有借口,毕竟找律师很费钱,加上老人难免被蒙骗,一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乔青遥希望他们富贵百年,衣食无忧的来告自己。

他也托关系得知爱人被火化后,直接由父母带回老家,除了一对戒指,什么也不留给他。

生活还得继续,生活根本就继续不下去。

新手机号码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又开始整日躁动,公司问他什么时候复工,品牌老板不忌讳的有礼相送,艺人朋友诚恳邀歌,律师称有几种侵权应该告,私立医院的服务经理新开好了止痛药,财务通知他上个月的版权费已到账……

跟他有关的一切,他都觉得无关紧要,但是身边的人却很紧要,家里的报纸被剪的几乎没有完整的时事可阅读,电视也经常在新闻时段无关断电,不用问都知道,不想让他看见的都是些什么新闻。

本来就白热化的舆情,给左诗父母加一把火越烧越旺,简直要激起民愤,原来乔青遥玩腻女性开始搞男人是真的,还‘兔子’爱吃窝边草,前有助理后有化妆师,受害人申冤无门,他却恬不知耻的宣告胜诉,果然资本让一切人渣都变得合法化。

相声段子说得好:“时代不同了,以前都见面互称‘同志’,现在不行,这个称呼尤其不适用于乔青遥,”

台下观众会心大笑。

台上的人也笑:“您称呼他‘乔青遥同志’,您试试?他将胜诉。”

路边他的海报被涂鸦,眼是道貌的淫贼,嘴是虚伪的下水。

音箱店唱片也跟着下架,唱片磁带全都收进仓库,甚至连玻璃窗泛黄的海报都扯下,如果不想第二天遭掷石的话。

总之公众你挤我搡,争相声讨,公司如何声明澄清律师函看起来都像是垂死挣扎,难以招架。

黄迪亲自登门堵乔青遥,因为人失联太久,有些事不能再拖,万一乔青遥突然跑到国外,那黄迪上千万可就打了水漂。

万幸乔青遥还是给了他面子,没有像以往闭门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