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起航
一个多月前。
纳伦发现联合军后，他们果断撤离了人群，集合南北收容所的人共同抵抗。
但联合军的实力远超他们想象，前方进攻的大军就像不知疼痛和疲倦的傀儡，走到哪里毁灭到哪里，后方不断为他们提供后援的指挥部队，他们的科技水平更远超废星，纳伦用管理区改造的武器，和他们比就是鸡蛋碰石头。
短短两周，北部已全面沦陷。
莫兰不断分析前方战场数据，越分析心越惊。
各种族军事情报，作为里欧之子，也是他的必修课，但联合军显然和过去不一样，他们科技水平提高数十倍，文明等级更是超越失去灵兽的人类百年，他们仿佛经历了一场技术爆炸，却没有诱发危机。
特别是身体，他们变得更加强壮，蛹族的壳堪比顶尖的粒子防罩，泊海族的触手甚至能扭断纳伦改装过的战舰，就像二次进化一般。
但两年时间，真的能让一个生物进化吗？
莫兰捏紧面前的报告，除非有神助他们！
神......
想到这，莫兰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虽然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将异界灵兽当神的日子，也一直称呼路德菲斯为主神，但他们都知道，那只是人类愚昧时期遗留的称呼。
在他们心底，多多少少能明白，灵兽只是另一种和人类相生相息的生物，而莫兰想的，却是那传说中，更高维的存在。
如果真有这种存在，那人类真的还有希望吗......
带着这些疑问，他和涿水，去找了里欧。
由于念着父子关系，莫兰将里欧关在尤兰达曾住的飞船上，自从乔茜回到异界养伤后，尤兰达便不再住在不方便的飞船上，而是和梅住在一起，随时帮忙处理事务。
冷冽的月光照射在飞船中，可屋内的里欧就像避着月光一般，坐在黑暗的角落。他屈起一条腿，手肘随意地搭在上面，靠着墙壁，魂游天外。
察觉到有人的动静，他动了动眼皮，见到是莫兰，脸上不见意外。
失去精神力后，他的体格越来越差，脸色苍白，身体也消瘦许多，但他不在意，对他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但......
里欧灰暗的眸子动了动，无意地扫了一眼莫兰，终究什么也没说，将脸埋进黑暗中，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这副模样落在莫兰眼里，就是摆烂，无所谓的态度，他突然怒从心中来，猛地一步上前，拽起里欧的衣领，“你就什么话都不想说吗？你知道联合军打过来了吗？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
“兰德！冷静一点。”涿水拉住他，她剪掉一头红色长发，变成飒爽的短发，脸上的稚气褪去，看起来更加成熟利落。
作为为数不多有灵兽的人，她参与了每一场战斗，力量也曾几何倍数的增长，顾末末留下的戒指里还剩几十颗果子，在沙棠果的效力下，她很快成为一名A级召唤师，只是这点提升，对于洪水般的联合军来说，效果甚微。
就算如此，她也几乎没有休息过，但当得知莫兰要找里欧后，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
几个月前的她也没想到，曾经最冲动的她，现在反而成了莫兰的镇静剂，母亲和顾末末的死亡，对父亲的破灭，以及无休止的大战不断折磨莫兰的神经，使莫兰分外痛苦，她看在眼里，也无可奈何，
好在，只要她在，莫兰状态能好上许多。
就像现在，听到涿水的话，莫兰咬了咬牙，松开了手。
“我知道。”里欧冷静地注视莫兰，“看来你都发现了。”
莫兰握紧了双拳，沉默。
“你发现得比我预想中要早。”里欧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半年前，我和泊海族那场战役，我虽然赢了，但其实那只是泊海族声东击西，有意退兵。”
“可我还是借此发现了一件事——”
在莫兰不解的目光中，里欧沉沉道：“他们诞生了神之子。”
“神之子？”涿水皱起眉头，“那是谁？”
“一个创造生命，人类无法想象的存在，祂选择了他们，为他们带来神之子，但我更倾向于，那是存在降临本身。”
莫兰诧异地睁大眼睛，父亲说的竟然和他的猜测一样，他不可思议道：“难道真的有那种存在吗？”
里欧摇摇头，“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支联合军就是他集合的，泊海族、蛹族、蠕族等种族，据说在过去曾是同一种族，千万年的演变，让他们分崩离析，变成不同的种族。”
“但这次，可以凝结在一起，就是因为这位神之子，不知为何，他们异常信任他，甚至在他的帮助下，联合军发展迅速，文明又升一个等级，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更令我担心的是，这位神之子对人类很大的敌意，可又像害怕什么一样，在种族还未完全进化完，就不惜大费周章地计划消灭，当时星际不算弱小的人类。”
“不过，就算他们未进化完全，但也足够可怕。”
“我曾抱着牺牲联邦边境星球的想法，将他们引至另一海星，一举歼灭，为此特意加速了霍奇和鲁道夫的融合，但后来——”里欧自嘲一笑，“你们也知道，这个计划被黑发女孩破坏，现在我也无能为力。”
说到这，里欧看向莫兰，“牺牲小部分人，却能拯救大部分人，莫兰，现在你还觉得我错了吗？”
莫兰茫然地低下头，讷讷不言。难道真的错了吗？是他掐断了人类唯一的生机吗......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复上他的，压下他心中的慌乱。
涿水掷地有声：“你凭什么认为，那些小部分人愿意心甘情愿地牺牲。”
“如果入侵的是那索菲，那你还会坐视不管吗？说到底还是牺牲的你认为‘作用’不大的人，他们没有钱，没有权，所得资源甚少，所以你理所当然地将他们当做炮灰。”
莫兰瞳孔骤缩，因为他出生于那索菲，所以下意识认为里欧的选择是正确，是牺牲最小的，但凭什么废星的牺牲就是小的，他们和那索菲上的贵族一样，不都是人？
涿水松开莫兰，推开飞船大门，就这样大剌剌地敞开。
在她的授意下，里欧缓步走向屋外，哪怕是深夜，入眼也是忙碌的，做战斗准备的人群。远处城墙上，士兵不知疲倦地扫射远处的联合军，一排倒下，后面便有新的士兵补上。天空中，不少北部战士在狼哥的带领下，和对面机甲周旋。
他们装备落后，甚至有的只能靠佩佩菇吐的防罩保护自己，但每一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坚毅，他们冲向战场，毫不畏惧。
月光倾泻在涿水的身上，美艳的脸上从容镇定，似乎在说理所当然的事：“在守护家园，守护同胞的心上，他们不比你少。他们更希望作为联邦的一份子，为联邦，为人类战死，也不希望成为弃子，不明不白地死去。”
里欧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一个小小废星，井然有序地对抗着胜算渺茫的敌人，就算被他孤立，就算不断失败，也会爬起来，撑在同伴身边。
这样的废星，让他看到当初在宇宙挣扎求生的渺小人类，他们渺小，但也强大，从未放弃的信念，让他们最终赢得地位。
——原来丢失的是他。
半晌，里欧笑了，先是一个不起眼的笑容，随后越来越大，他笑得不加掩饰，笑得豪放自然，仿佛要将多年积攒的不解、困顿一起通过笑意抒发。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得到了，其实什么都没有了。
“咳咳咳咳。”笑声顿止，剧烈的情绪波动，让本就虚弱的里欧不住咳嗽。
莫兰忍不住上前一步，但又克制地退回原位，只是眼里的担心仍然被里欧捕捉到，他撑着墙壁坐在地上缓了缓，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端详自己的孩子。
“你长大了，已经变得十分优秀了。”他用两年才发现的事，莫兰几周的交锋就通过战斗情形分析出来，他欣慰的同时，又有些遗憾，他培养出的继承人，自然知道莫兰优秀的背后付出多少努力，可惜，他过去从未满足过。
莫兰撇开头，他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称赞，但好像并没有想象的开心，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通过里欧的表扬，认可自己了吧。
心中的执念消散，莫兰长叹一声，过去给里欧倒了一杯水，他不再扭捏，而是以一个成熟的强者身份，和里欧谈判：“我需要联邦军队的帮助。”
里欧沉默了一会儿，说：“线路672，可以避开主星屏蔽，直通所有人身份手环，只要你们修好了手环信号就行，密码是......”
首都星·那索菲。
此时那索菲天刚蒙蒙亮，但没人睡得着。
最近灵兽离开，人们失去灵兽后才惊觉灵兽的重要，又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元帅失踪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人们推测，是当初打开异界，切断元帅和契约连接的神秘人杀死了元帅。
为此，这些日子一直闹得不可开交，无数人站在星环塔外，追着琼要个说法。
而星环塔内，琼的办公室也要被踏平了，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军官，像一群苍蝇一样绕着琼诉苦。
失去灵兽以及元帅，人类相当于失去了双手，恐慌蔓延，每天暴乱起义层出不穷，琼天天一个头两个大，元帅联络不上就算了，姐姐也联络不到。
现在，就连她也快信了，那个元帅已经被神秘人杀死的传言。
唯一欣慰的是，那两位S级召唤师，自从灵兽离开后，反而安下心似的，不再闹了，阿普更是一早就赶回无昼星，看那样子，像得了什么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