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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等你

高三提前补课,温黎在开学前辞掉所有兼职。

时延在高考前所说的海边暑假之旅也成了空口支票,也许再也不会有五年后的青野山,也许再不会有毕业旅行。

温黎被猥亵,谭清自杀,贺郗礼坐牢的事即便过了一个月,也还是南潭小镇子里的话题。

学校里的谣言不比外面的少。

早在谭清一家人造谣温成,赵林晴时,温黎就已经遭受过校园暴力,她以为面对各种流言蜚语会受影响,真当她走近校园里,听到他们的议论声,对她的指点,看她嘲讽,可怜,鄙夷的眼神,她才发觉她的心早已满目疮痍。

她不在乎,也不在意。

因为她所在意,在乎的人已经离开南潭。

传言越闹越大,南潭一中校领导针对此事开了场会议,周一在国旗下讲话时教导主任严重斥责校园暴力,造谣等现象,再发现一次,给予处分并开除。

但温黎知道谣言是不可能消失的,她自当没看到,也当没听到。

高三不分班,还是高二的同班同学。

岑溪依旧是温黎的同桌,虽然想知道也很好奇她和贺郗礼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看到温黎愈发纤瘦的身子,心疼占上风。

“别学了,你都快学成疯子了。”岑溪看着温黎,“这都快一天了,你都没怎么出座位。”

她不理解:“黎黎,你都已经被保送了,还这么努力干什么啊。”

温黎从桌面擡起头,她说:“我准备参加高考。”

岑溪震惊地啊了声。

温黎淡淡地道:“我不去清大了。”

能被保送到清大是每个人的梦,如果靠高考,一个省能有多少人考上清大,寥寥无几。

她也知道,温黎和贺郗礼曾经约定过他们会一起去清大。

岑溪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说:“黎黎,你是因为贺,是因为他吗?可你如果只是为了不想见他就放弃清大,那这个选择真的太傻了。”

温黎嘴角上扬,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我怎么可能为了前途开玩笑,我的梦想是当一名记者,京大的新闻传媒专业比清大更好,我想试着考京大,为自己的梦想搏一年。”

只是以她现在的水平考上京大机率并不大,甚至很低。

所以,她需要更努力。

岑溪被她的话激励到:“那我也要努力,不就是一年嘛,我也能行。”

“一起加油!”

从那天开始,温黎整个人忙碌起来,每一天,教室,食堂,家三点一线。

晚上,温黎回到家洗漱后,她下意识热了杯牛奶,坐在桌前看着散发着热气的牛奶杯发起呆。

耳边突然响起贺郗礼漫不经心的声音:“愣什么呢,快喝啊,不喜欢喝也要喝,牛奶对身体好,知道不。”

温黎连忙扭头,脸上的笑意在看到空荡荡的卧室消失不见,她吸了吸鼻子,埋头端起杯子一口喝完。

之后,温黎制定了一个计划表,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二十分钟洗漱,去学校路上背英语卷子不认识不熟悉的英语单词,早自习语文,英语,每一天的课间零零碎碎加起来能刷完一套试卷,晚自习刷卷子,订正错题,晚上回家洗漱完学到凌晨两点,然后睡觉。

温黎安排得满满当当,每天都很充实,充实根本分不出来一丁点时间给其他人。

岑溪发觉温黎变了,不像原来有表情,有情绪,每天眼里都只有学习。

偶尔去食堂吃饭时,总会遇到一中的学生谈论贺郗礼。

长得又高又帅,差点成为杀人犯,坐过牢,却还能考上清大。

即使离那天过了两个月,即使他已经离开南潭,贺郗礼仍然是南潭的风云人物。

“他好像和温黎分手了。”

“他们真的在一起过?没想到贺郗礼喜欢清纯类型的女生。”

“不见得吧,像贺郗礼这种天之骄子,生在京北,什么样的女生没见过,跟她谈也会分,更何况他都上大学了,身边莺莺燕燕的,温黎还管得了他吗。”

“而且她不是被谭清那个了,哪个男人会要二手货。”

岑溪听到最后一句,冲上去推她:“有病吗,嘴这么臭几年没刷过牙了?”

温黎很平静,她挽着岑溪的胳膊,笑着说:“走吧,我没事。”

岑溪后知后觉,才知道贺郗礼和那件事好像已经影响不到温黎了。

温黎也以为此。

直到八月十七日最后一秒,在转到八月十八日的那一刻,温黎怔怔地看着指针滴答滴答地转。

温黎看着被她放在桌子上的蛋糕,嗓子干涸:“阿车,十九岁生日快乐。”

脚踝被轻轻锤了一下,温黎缓缓眨了下眼睛,看着地上的机器人,阿车1号闪着亮光,属于贺郗礼懒散又痞气的嗓音在卧室里响起:“阿黎,十二点了,要睡觉了,晚安。”

那晚,温黎趴在秦秀英的腿上,眼眶酸涩,眼泪顺着脸颊划到她唇角,咸涩的味道:“奶奶,我很想他。”

秦秀英摸着她脑袋,柔声说:“那就去找他。”

温黎蹭掉眼泪,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不想成为他的包袱。”

秦秀英看着温黎,想起一句话:“那就在各自领域里闪闪发光,等你们站在顶峰,终究会再次相逢。”

他不会再喜欢她了。

他们分手太过惨烈,她说的那些话,太难看也太难听,他那么骄傲,怎么可能向她低头,怎么可能再选择她。

国庆期间,时延回来南潭给温黎带了样东西。

“这是贺郗礼托我给你的。”

是一张银行卡。

“里面有五十万。”

温黎愣在原地,她低头看着那张银行卡,心里不是滋味,她说:“我不要,你拿回去给他吧。”

时延苦恼地抓头发:“你们两个我真是哪个都得罪不了。”

他把银行卡丢给她:“你自己找贺郗礼说去吧,这事我管不了。”

那张卡像是沉甸甸的石头砸在她心底。

温黎坐在桌子前,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她犹豫片刻还是给贺郗礼打了通电话。

她不确定贺郗礼是否换了电话号码,也不确定他是否把她拉黑。

等待接通的过程紧张又难挨,心跳声急促又剧烈。

电话接通的声音出现在她耳畔,温黎只觉得恍如隔世。

卧室里很安静,温黎听到手机那边的呼吸声,她没有开口,贺郗礼也没有开口。

良久,贺郗礼熟悉的嗓音响起,和平时懒散痞气的语气不同,他声音淡淡地,挟着凛冽:“找我什么事。”

温黎嗓子艰涩地道:“我见到时延了。”

贺郗礼嗯了声,她听到他那边室友打游戏,打闹的声音,听到他说:“温黎,这五十万不是给你的,是给贺郗礼曾经的阿黎。”

温黎心脏倏地发涩,压抑,沉闷地快要喘不过来气。

她张了张唇,久久,哑着声说:“我不能收。”

贺郗礼淡道:“这是对你承诺的最后一件事,以后不会再有了,毕竟。”

他顿了顿,轻笑:“毕竟你是我曾经喜欢的人,也是曾经想娶的人。”

“你放心,我也不是个喜欢纠缠的人。”

“密码是你生日。”

电话挂断,温黎缓缓看着手机屏幕,她将方才的录音听了一遍又一遍。

这五十万,是给奶奶做手术的钱。

温黎不知道贺郗礼这几个月如何赚的这么多钱,也不敢去想他赚钱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身体是疼的,眼睛是疼的,呼吸也是疼的,她好像病了。

大雨过后,温黎的病也彻底痊愈。

她将这张银行卡,连带分手那天他没有收的信封装进盒子里,寄往清大。

收件人,贺郗礼。

那次是温黎最后一次和贺郗礼联系。

从那天起,他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温黎按照她制定的计划开始执行,这一年,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月考,温黎从年级一百名考前进到七十五名。

期中考,温黎从年级七十五名退到了八十二名。

期末考,温黎从年级八十二名考进前三十名。

元旦这天,温黎坐在桌前刷卷子,天空忽地乍亮,透过窗外,五彩缤纷的烟火“砰”“砰”“砰”地升起。

“每年你的生日,也都会有烟火陪伴。”耳边仿佛又响起贺郗礼顽劣又恣意的声音。

温黎愣了下,她心跳声倏然漏跳一拍,她跑到阳台,身子往下探。

几个小孩在楼下追着跑着,放着烟花。

她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笑脸,嘴角牵动,轻嘲地敛睫。

贺郗礼怎么可能会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炎夏到严冬,再到夏天,一年的时间她竟然熬了过来。

从一模往后的考试,温黎的成绩稳居年级第一。

然而就在离高考前一周,秦秀英晕倒在家。

等温黎晚上放学回到家,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秦秀英手里还抓着张存折,她没有皱眉,没有痛苦,看起来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