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吹灯啸
谈钧白的行程原定的是去粤省,不过湘省也是要来的,因为谈鹿本期要在湘省录制,就提前调整了行程,跟着来了。
谈氏涉及的产业多,运转起来就像庞大的钢铁巨物,各个部件都要跟上了,不得马虎。
谈鹿连着两天没怎么见到谈钧白的影子,直到即将飞回京市的前一天晚上,才终于在天色将黑之际,看见谈钧白回来。
谈光意被电脑女鬼吓到后,人就连着萎靡了两日,脸上病色很明显。
谈鹿催使白十一给谈光意扎上两针,白十一双眼痛苦地在谈光意身上爬来爬去,最终告诉谈鹿,谈光意是邪风入体,惊吓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质还是连轴转的工作将身体泄耗得太厉害,得养养。
因为谈鹿从小走失的缘故,家里对谈光意向来是百依百顺。
谈光意对经商不敢兴趣,看着也不是扛事的,家里有一个继承人就够了。
所以谈家对谈光意并没抱什么希望,只要不学坏,合理范围内,怎么做都行。
谈光意从小做事没太大的长性,这次能在剧组待这么长时间,谈父谈母知道后,挺开心,晚上拉着他们讲了挺长时间的话。
谈钧白回去的时候,谈鹿刚和剩下的两位有缘人视频连麦结束,谈光意还躺在床上,用勺子舀着谈鹿给他买的粥。
谈钧白:“…………”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残废。
他轻启唇齿,刚要说两句,就被谈光意的动作给止住。
谈光意见他回来,忙把手机的粥放回去,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说明天就要回京市了,他也想去吃谈鹿和谈钧白被拍到时吃的路边摊。
谈钧白:“你也不怕给你吃成肠胃炎。”
湘菜油重色浓,重香辣。
谈光意现在这样,怎么看都不是能吃的时候。
“……所以我先垫了一碗粥。”谈光意自觉说道。
谈钧白:“……”
湘省原本的那个小吃摊,被谈鹿给带火了,现在吃饭都要排队叫号,在同城实时广场一搜,发现排队都排到八十多号了。
谈鹿就给定了和上次截然相反方向的另家小餐馆。
反正都是路边摊。
这边比起含有著名古城景点的上个小吃摊,人流明显少了不少。
他们选的地方是这里食客最多的,几乎将小地桌坐满了,听周围人说话的口音,都是本地人。
这里应当是个靠口碑支撑的老店。
他们来得晚,只剩靠近十字路口的一个矮桌。
谈鹿将菜谱交给谈光意,让他点菜。
谈光意看着满菜单的红色,先点了谈鹿上次和谈钧白单独去吃的血鸭,再点了两盘特色菜,分别是剁椒鱼头、腊味合蒸还有东安子鸡。
四大门来之前吃了香火,现在也没想着吃,坐在小凳上,无聊地看着过往来去的行人。
夏日蚊虫多,多山的湘省更不例外。
谈鹿没坐几分钟,胳膊上就多了个红肿的蚊子包,忍不住在上面按了个十字花纹,老板见状,送来个自制的驱蚊蜡烛,里面加的艾草柠檬,点燃后,味道淡淡的。
谈光意好奇:“一般不都点无味的蚊香液?”
谈鹿:“湘省有苗乡,也就是苗族,他们的神鬼观无物不在,无处不神,很崇尚自然,你没看这里整体布局都很有老一辈的味道吗?”
谈钧白化繁为简:“你姐说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他们在营销。”
人们都是猎奇的。
有几个见过古法驱蚊蜡烛的。
谈鹿被拆穿了,嘿嘿一笑。
谈光意:“……”
菜上来得很快,蜡烛点在桌角,外表是透明的厚玻璃,内里是艾草熬出的汁水,最下方点缀着三两片香水柠檬,燃起来,很是漂亮。
忽然,蜡烛上的光开始明灭跳动个不停,火苗不断地左右摇曳,隐有越来越小的样子。
谈光意脸上还带着病气,人身上的阳气也是三人里最弱的,有谈鹿给的符护着,还觉得有些冷。
他嚼了口剁椒鱼头,忍不住搓搓脸,将搭在身后的衣服披上,“怎么好像忽然降温了。”
说完这话,他擡眼看向前面的食客,发现他们状态都都很正常,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有不少人,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谈光意被不知名的冷风吹的有点发懵。
……这是咋了?
他下意识向谈鹿身边靠。
谈鹿正在啃鸭翅,同样感受到了风,不同的是,谈光意只觉得冷,她却知道,这股风……是阴风!
她掀起眼睫,纳闷地想着。
难道她真的成了柯学体质,到哪哪撞鬼?
夏天的夜晚,这股风精准得只像他们这里刮,谈鹿擡眼去瞧,也没看见什么,反倒是视野中,有个扑棱蛾子在盘旋。
谈鹿目光扫到,心中豁然开朗。
扑棱蛾子和蝴蝶类似,有横跨阴阳的能量存在,而且这种生物小,又能飞,很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压。
只是不知道里面的阴灵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谈鹿暂且当作没看见,低头接着吃。
蜡烛依然在跳。
谈光意忍不住瞄了蜡烛好几眼。
……总感觉蜡烛要熄了的样子。
谁知,心里越想,火苗就越弱,奄奄一息,马上就要灭了的样子。
谈光意缓缓被寒意浸透了,他捞来旁边数蚂蚁的黄啾啾,抱在怀里,想从毛茸茸身上汲取一丝温暖。
黄啾啾在他怀里挪来挪去,终于找了个能将前爪搭在桌上的姿势,恍然道:“这不就是俗话里的山鬼吹灯啸嘛!”
“灯烛本来就有祭祀亡魂的意思,人死后的七七四十九天,若是家里有牌位的,都要在前面点上一个蜡油的长明灯来做引路。”
同属阴物,还是受过香火的,黄啾啾对这些,也还算了解。
“你们古代作为下墓倒斗的摸金校尉,不是也有人点蜡鬼吹灯的说法,都是一个道理,表示的是蜡烛的火光变化,可以表达神鬼意志。”
它道:“想我们催赶香火的时候,若是遇见了什么事,硬气起来,不单是蜡烛,就是香炉碗里的香火,我们都能生生给折了。”
说完,它的圆亮眼睛微微闪烁起红光,后爪一蹬,再亮出的爪子,已经长出了一截锋利到闪着寒光的指甲,对着飞来的蛾子一撕!
“啊!!”一道凄惨的叫声,在空中若有似无地传出。
不过,只有谈鹿这桌人听到了。
谈光意只觉得脸上被带来的风一吹,凉意贴着面飘过,伴随着尖叫,再回神时,一切都已恢复了正常。
寒意不再,身体重新有了热度,连蜡烛都稳住了。
谈光意猜到刚才,可能又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和黄啾啾招呼一声,也就没再问。
让人没想到的是,黄啾啾留了面子,只破了载体,没真伤到里面的阴灵,本就是留了面子做震慑,按理说,阴灵自知不敌,也该老实龟缩着,不敢再上前。
这个阴灵却不是,载体蛾子被黄啾啾给破了,人倒是并不气馁,从边缘的绿化带丛里晕头转向的又重新爬了出来,晕乎乎地飘着向谈鹿这里来。
看得出,他当下还迷茫着,没什么意识,他过来的动作,凭借的几乎是一种本能。
谈鹿猜不准阴灵想做什么,也没多想,她看着面前越来越少的菜,抽了口气后,决定来个大的。
普天之下,凡是阴灵,都是要听阴司管辖的,自然也要听无常老爷的话。
谈鹿一甩手,一截勾魂锁便露了出来,散发出浓重的纯罡煞气,专克阴魂。
她以为阴灵会慌不叠地喊着“遇条子啦”,接着掉头就跑,没想到,阴灵见到勾魂锁,就像见到了主心骨,哭着喊着就要飘过来,抱住谈鹿腿就开始哭。
嘴里边哭边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啊!”
谈鹿:“……”
四大门:“……”
还以为阴灵见到了谈光意,非要附身才向前冲的,原来是冲着谈鹿来的。
寻常的阴灵鬼怪都是见了谈鹿掉头就跑,生怕被抓住,这种死活都要赖着不走诉苦喊冤的,还是头一个。
就连白十一这种社恐,都忍不住在谈鹿的兜子里探出个头打量情况。
真是活的久了,什么事都能见到。
还有鬼找阴差报案的。
不过阳间的人遇见了事,也都是找警察解决,换算到了阴间,好像也挺合情合理的。
就是怎么听,都有些怪。
这边人多,谈鹿也不方便问些什么,观了眼地上哭哭啼啼不停的男鬼,见他魂火澄净,并非心存恶念,妄想害人的恶鬼,也没使法拘了他。
谈鹿夹起一块鸭子,自顾自道:“这里的吃食还不错,你别扰了其他人的雅兴,有什么想说的,就对我说说。”
她话锋一转,“但你也知道,阴阳二界虽是相依而生,平日里却多是不干扰的状态,有些事能不能帮,能不能做,都是受因果法则桎梏的,干扰了因果是件很麻烦的事。”
男鬼听着谈鹿语气,抱着谈鹿腿的动作,这才一松,自己介绍起来生平。
“我是上个月死的,死在距离此地四条街的地方,今天是我死后的第七七四十九日,道口有人可怜我,给我烧纸,我大脑才觉醍醐般骤然清醒,想起了生前的种种事。”
这话倒不假。
人死后的四十九日内,很难察觉到自己已然死亡的真相,古籍中就曾记载过这样一句话“冥冥游神,未知罪福,七七日内,如痴如聋”来形容人死后四十九内的灵魂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