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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陆尚在外一个多月,大多时间都是在野外囫囵睡上两个时辰,还要小心听着周围动静,一晚上不知惊醒多少次,自是没有一天安稳的。

如今却是温香软玉在怀,实在无法不松懈下来。

就这么一懈怠,等转天他恢复清明,才发现怀里早没了人,伸手一摸,就连身边的位置都凉了下来,屋里早没了姜婉宁的影子。

眼下他正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时候,恨不得睁眼闭眼全是姜婉宁。

他当即从床上爬了起来,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麻利地穿上衣裳,他原本想直接去找人,可从梳妆台前经过时,又瞧见了自己的埋汰模样。

“……”算了,还是先洗个澡吧。

只是出了房间才知道,姜婉宁走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包括洗澡要用的热水,梳洗后要穿的衣裳,以及软烂好消化的早膳。

这些全被她交代给了陆奶奶,只等陆尚一出门,就全转告给了他。

陆尚全然抑制不住嘴角的笑了,乐呵呵地应下:“好,那我先吃饭,吃完再洗澡!”

“阿宁是去学堂了吗?”

陆奶奶说:“是呢,这天亮得越来越晚了,她出门时外头还黑蒙蒙的,不过婉宁也说了,准备跟邻居和庞大爷他们商量商量,把上学的时间调整一下。”

“行,晚点我再问问她。”

陆尚是起的最晚的,陆奶奶已经提早和姜婉宁吃过,他问了一声,便不等陆奶奶帮忙盛饭,索性站到了锅台前,稀里糊涂地喝了两碗热粥,又吃了三个包子。

陆奶奶就坐在旁边看着,看他食欲变得这样好,面上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吃饱喝足,陆尚紧跟着就去洗了澡,又把胡茬刮干净,仔细收拾了一番,瞧着恢复了之前的清爽俊秀才作罢。

他溜达去梳妆台前左瞧瞧右看看,心里却是想着——

他虽不算什么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可至少也不算丑吧?勉勉强强……也能与阿宁配一配?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又整理了一番仪容,出门跟陆奶奶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往学堂那边去,中途碰上相熟的邻居,他更是毫不避讳:“诶对,是去找阿宁的!”

待他抵达学堂,里面的孩子们正进行小考。

姜婉宁在场中巡视着,转身就瞧见他在后门鬼鬼祟祟,不禁莞尔,旋即起了几分促狭,用眼神示意陆尚进来,往后头没人的位置坐。

陆尚被她笑得晕乎乎的,根本没有多想,谁成想他这边才坐定,姜婉宁就走了过来,藏在背后的手伸到前头,手中抓着的一张空白考卷也落在了陆尚眼前。

“?”陆尚一愣。

姜婉宁并不解释,又去前头的书柜里拿了新笔新墨,顺带把墨汁都研墨好了,方才给陆尚送来,复气音说一句:“陆秀才也试试吧。”

被心上人叫秀才,理应是高兴的。

可是陆尚看着桌上的试卷,实在生不起半分高兴来,且其余孩子正专心致志做着答,他连出声婉拒的机会都没有。

半晌过去,他只能沉重地点了头。

这份小考试卷并不难,或者说学堂内的小考从来都不会为难人,只是就孩子们某段时间的学习成果进行一个查验,也好方便姜婉宁给他们查漏补缺。

试卷上多是填字和算数,陆尚粗略扫了一遍,好歹没有不会的。

等小考结束,也到下学的时候了。

姜婉宁从头收到尾,收到最后时,孩子们才发现陆尚的存在,只姜婉宁收卷的速度快了些,才没叫他们发现大名鼎鼎的陆秀才竟也跟他们一起小考。

姜婉宁送孩子们离开,陆尚就去桌案后帮忙整理了书卷,这样也能节约少许时间。

两人走在最后,学堂却是不用落锁的,再等上一两刻钟,冯贺家的下人就会过来,到时他会把学堂里的火炉熄了,再行落锁。

陆尚回头看了一眼:“我还说这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火炉……”

姜婉宁笑说:“夫君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冯少东家对我和奶奶多有照顾,隔三差五就会差人送东西来,倒是劳他费心。”

“我不好与他走动,既然夫君回来了,那便辛苦夫君跟他说声谢吧。”

陆尚点头:“应该的。”

两人到家时,大宝庞亮和林中旺已经回来了,正帮着林奶奶端饭端菜。

之前的饭桌上,姜婉宁总会跟几个小的说说话,问问功课,又或者听听他们最近的趣闻,可是眼下陆尚归家,整个桌上就没旁人的事了。

之前陆奶奶就觉得,只要陆尚一和姜婉宁说话,完全插不进去第三个人。

可今天这股感觉尤烈,不光是插不进去人了,便是他们在旁边都显碍事。

反正陆奶奶说不好该怎么形容,只能赶紧吃了饭,又招呼上几个孩子,赶紧回了房间,好把空间留给两个小年轻。

偏偏无论是姜婉宁还是陆尚都没觉出异样,边吃边说着话,从岭南这一路的见闻,到巷子里学堂的情况,说话的时间远比吃饭要长。

一顿普普通通的晌午饭,却是叫他们两个吃了足足一个时辰,要不是再拖下去饭菜就要凉透了,两人还能聊。

饭后姜婉宁要去刷碗,可手才碰到碗筷,就被陆尚拍在了胳膊上。

她不明所以地擡起头,陆尚用下巴点了点她的手:“阿宁是真不记事啊。”

姜婉宁垂首,后知后觉地想起手上的冻疮,赶忙将手缩了回去。

陆尚轻哼两声,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她:“还不快回房暖着,等下午我带你去医馆,看看该怎么治最好。”

姜婉宁自认理亏,呐呐应了是。

她这边回房没多久,陆尚也跟着追了回来,他正是兴奋的时候,他不肯歇息,便缠在姜婉宁左右,哄她一起去看从岭南带回来的好玩意。

那大车小车两辆车的东西,瞧着就不少,便是除去布匹冬衣等大件的,零碎的小玩意也剩很多,且全是为了姜婉宁才买的。

陆尚不晓得当朝女子的喜好,布匹和冬衣都是托店里的伙计给选的,有两件价格偏高的,但更多还是物美价廉的,又因岭南府城店铺繁多,同样一件衣裳换一家店,兴许就会便宜几分,一件不显什么,可买的多了,省下的也就多了。

姜婉宁轻叹一声,将那几件冬衣全换了一遍。

到底是一郡之府城所流行的,那些冬衣的样式秀丽又不失大气,格调也甚清明,便是拿去了京城,也不落下乘。

陆尚看得欢喜,又喊她去看一些首饰。

他淘了整整一匣子的首饰,没有什么贵重的,胜在精致小巧,花样也多,光是素钗就有足足七八支,加上其他环饰,足够把姜婉宁打扮得漂漂亮亮了。

他每拿出一件,都要问问姜婉宁喜不喜欢。

姜家家道未曾中落时,姜父偶有远游,也会给家中亲眷带些礼物回来,但姜婉宁还是第一次见礼物能带这么多,又全是可着她一人买的。

她想说不必这般浪费,可擡头望见陆尚眼中的喜悦,那些丧气话就全说不出了。

姜婉宁笑道:“喜欢的。”

“喜欢就好,对了我还寻到一枚玉扳指,第一眼就觉得适合你,也不知你习不习惯带这些,反正你留着吧,扔在桌上当个摆饰也好。”

陆尚说着,又从匣底摸出一枚玉戒来。

姜婉宁打眼一看,乍一瞧着实在眼熟,直到接过来细细打量了,才知并非她早些年那枚,但这并不妨碍她心生喜欢。

她轻轻比划着,言语间皆是欢喜:“我之前也有一枚差不多的玉扳指,做工要比这枚好一点,但成色不如它,我戴了好些年,不过后来给弄丢了。”

“这枚扳指……”她擡头,望向陆尚的眸子里仿佛在发光,“我很喜欢。”

陆尚咧嘴笑着:“喜欢就好。”

他亲眼看着姜婉宁将扳指戴在手上,目光却忍不住往她无名指上飘。

……也不知大昭有没有婚戒的说法。

两车的东西自然不只有用的,还有些特色吃食,只是因为路途遥远,只能带些馕饼腊肉,用油纸里外三层封好,这才能放上半月一月。

光是把这些东西整理好,便用了一个时辰。

小学堂那边传来动静,项敏也推开院门,悄悄钻进学堂去。

姜婉宁拿了一支素钗,在陆尚直勾勾的视线中把它带上,又习惯性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这才说:“我去看看他们。”

今日下午有书信摊子要开,但陆尚念着她手上的冻疮,说什么也不肯她在外头受凉了,亲自在摊子前守了半个时辰,把那些不着急的全劝回去。

还有两个实在心急的,便由他代劳,反正只是写字丑了点,小人画抽象了点,大不了不收钱了嘛。

姜婉宁乐得不行,好声跟来写信的客人说了抱歉,又依着陆尚的意思,早早收了摊儿,再一起去医馆里看手。

冻疮这种东西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根治的,便是用药消下去了,来年还会犯。

医馆的大夫开了两幅药后,也只叫姜婉宁少受寒少碰冷水,等伤疮不发痒了,兴许就好的差不多了,但之后每年还是要多多注意。

出了医馆后,姜婉宁尚未反应过来,陆尚就把手套戴在她手上:“听见了?以后你就在学堂放一盆热水,用火炉温着,可不许碰凉水了。”

“还有家里,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叫奶奶自己做家务,既然这样,那咱们家也请个婆子来吧,我明天就去牙行看看,招个手脚利落的大姐来。”

“招婆子?”姜婉宁惊讶道,“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

陆尚说:“阿宁,你知道我还要走的,你也不想我一路都不安心吧?”

岭南之行只是一个开始,只要与黎家合作,那陆尚定是还要出远门。

他这才回来一天,姜婉宁不愿想那些不高兴的,便刻意躲着,如今还是提了出来。

她沉默良久,缓缓点了头:“好。”

陆尚此番回来,却是在家里待不了太久。

他在家歇了两天,中途又带姜婉宁去牙行走了一趟,挑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娘,那大姐不卖身,因此便是手脚利落,也无缘进富贵人家去,只能在一些小门小户流转。

而陆尚至今无法接受买卖人口,听说这位江婶人勤快,干活也仔细,便是家中也没有什么拖累,很快就定下她。

往后江婶就去陆家做工,每月休一天,一月一两银子,平日就洗洗衣裳做做饭,再就是帮着陆奶奶喂喂鸡鸭,旁的便没什么了。

江婶的住处就在书房,陆尚把书房里的重要纸张都搬去自己房里,只留了一个空书柜和一张桌案,再往里面添一张床,便是一个简易的住处了。

到底是家中帮工的下人,也没有什么慢待不慢待的说法。

再转过天来,他就赶紧去了长工们居住的宅子,跟着送了两天货,跟几家酒楼的老板见了个面,又听陆启把这一个多月的情况汇报后,花了两个通宵把账目记录核对上。

单是这三家酒楼的账目,就叫他算得头晕眼花,结束后忍不住说一声:“要不然叫陆启也来上学吧,不然就叫大宝教教他爹,他这大小也算个管事了,不能连账都不会计吧。”

姜婉宁闻言不禁侧目,看着他手上那些凌乱的文字,亦不知如何评价。

陆尚有做账不假,但他用的是他所熟悉的文字和数字,除了他自己,那是谁也看不懂的,之前姜婉宁也曾质疑过,哪料陆尚对着账目说得井井有条,彻底打消了她的疑惑。

姜婉宁沉思片刻:“那夫君看着安排一下吧,正好下午家里也有人,叫陆启过来一起认认字学学记账也不是不行。”

“唔——”陆尚也只是有这个想法,能不能实行还需仔细考量。

又过一天,詹顺安他们回来了,还带了蔡勤蔡勉两兄弟,一问才知,兄弟两人在一月里把塘镇下属的村子走了个遍,只要是采药的人家,他们全部亲自拜访了一遍。

蔡勤说:“秋冬山上的草药不多,我们也没能收上什么,不过有户人家采到了山参,年数有些短,好在山参丝毫未损,也能卖上个七八十两。”

“好好好。”陆尚大喜,“辛苦你们了。”

“药草一事你们先跟进着,既然秋冬山上草药不多,那就索性等开春再给医馆送,正好我最近也忙不过来,剩下的还要辛苦你们。”

“只要是你们觉得好的药草都可以先记下来,价钱拿不准的就先等等,左右也不是什么着急事,且等我回来。”

“再就是蔡村长的工钱,我想了想,不如就跟你们一样,这样可好?”

蔡勤蔡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爹说了,能给老板帮上忙,他已经很高兴了,绝不可收钱的,且我们兄弟俩本就在您这做工,已经承了很大的情的,再不可贪得无厌。”

陆尚也腾不出时间去平山村,闻言不好再劝,只好暂时先应下。

等把物流队这边都处理清楚了,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黎家了。

冯贺得知他回来,很快就在观鹤楼设了宴,宴上只他、陆尚和黎家大公子三人,再就是福掌柜作陪,实际多是陆尚和黎大公子在说话。

黎家派去的小厮说是带路,实际也是在观察陆尚等人。

就这么两三天时间,那小厮已经把这一路的见闻分毫不落地告知了黎大公子,无论是詹猎户等人高超的身手,还是陆尚的小心谨慎,都叫黎大公子极为满意。

就是在这天的接风宴上,黎家与陆氏物流正式定下合作,随着签下与黎家的契书,这也预示这第二趟远行要开始了。

眼下是十二月底,倘若年前出发,下次回来便是三月四月了,无法留家过年。

只黎家这批货催得实在急,甚至愿意为此多付一成的间人运输费,还为此承诺,只要这趟木料完好准时送达,之后至少一年里,黎家的木料生意全归陆氏物流。

陆尚实在无法拒绝这样大的诱惑,再三纠结,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按照他与黎大公子的约定,一月一元旦一过,物流队就出发,先去府城黎家拉上木料,然后就出发岭南。

此行货物颇多,黎家可提供车马,只押货人手需要陆氏物流出。

陆尚仔细考量后,决定由四十人押货,除了上次一起去岭南的八人,还要另选出一批,这一批要求可以稍微降低一点,但身手好是决不能降低的硬性指标。

这四十人选出后,他们便得了几日假,等过完元旦再回来。

至于其他人则还是按着月休的法子走,具体怎么安排,就全交由陆启负责了。

待诸事皆定,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也是叫陆尚最棘手的——

该如何跟姜婉宁说,无法跟她一起过年了。

前不久他还揽着姜婉宁幻想,等过年时可以去府城,听说府城的年节可是热闹,大年夜那天还会有烟花展。

陆尚在家呆了两日,瞧着没什么变化,可姜婉宁还是敏感地觉出他情绪上的波动。

她又观察了两日,见陆尚情绪实在低落,只好先问:“夫君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