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1 / 2)

登基

任家其实已经有所怀疑。

以新帝对任雅书的感情,因国丧送他们几个出宫的时候,就算再怎么忙,也会亲自来见一面的,更不用说任雅书还和新帝已经有过实质亲密,关系不一般。

但是新帝没来见他,甚至连心腹茉心和萃心都没有派过去,只是派了个新面孔的宫婢。

这对任家来说,是非常不好的信号。

更诡异的是,不仅新帝没有露面,一向疼宠任雅书的亲舅舅任太后也没有出现。说是因为受不了皇帝驾崩的事实病倒了起不来身,而当任雅书提出出宫前要去看望皇后舅舅的病情时,宫里又拦着不许他见,说是皇后需要静养,不见任何人。

任家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当时他们还没有想到真太女被替身顶掉的事,只以为是皇家想撕毁协议,不愿同任家共治天下。

任家家主还从东宫的下人处得知了任雅书险被先帝逼着喝了凉药,得亏当时还是太女的新帝拦住了的事。

其实下人也不知那是不好的药——慎帝当时对外说是赐补药来着——但任倾稍加琢磨就猜出来了。若真是补药,皇储何必拦那一遭?必是不好的。

任倾当时就发狠砸了一方贵重的砚台,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让下人来收拾被墨汁泼脏的波斯地毯出去扔了,才对着儿子说:“便是饮了也无妨,别忘了咱们可是任家!”

在医药上,任家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嗯,这话有点过头。

大瀚地域广博,西北西南各有一处药王谷。任家身居西北,向来跟北边药王谷是合作关系,又广收关药、疆药,这才能占据大瀚药商第一宝座。听说南边的药王谷因气候地况特殊,很有些神异的药物,是北谷没有的。但不管了,在皇城里,任家在这方面就是最强的,便是连太医属都得向她们家进药。

她让任雅书不必伤心,这件事,她一定会替儿子讨个公道。

“皇后之位,除了我儿,我看谁敢坐!”

任家先是将左相家视为假想敌。

因为真太女先幸的左相家嫡孙,任家认为她们家一定和皇家达成了某种默契,欲要夺取皇后之位,想让皇室继承人换个血统。

而左相家也自以为会意了新帝释放出的信号,任家来找麻烦,她们自然就跟人扛起来了,这几天明面上守着国丧,背地里没少掰手腕子。

这给殷夜熹争取到了许多时间。

趁着两家扯头花,殷夜熹在从吾等人的帮助下,迅速收笼宫内武装力量,就连暗卫都被她重新赐了名姓。

“妳们替皇家挡了许多风霜雨雪,便以此为名罢。”

从来只有编号的几个女子新领了剪雨、裁风、笑霜、飞雪等名字,一时有些茫然。

直到她们辞别殷夜熹,领了裁风此名的矮瘦女子憋了会儿问:“头儿,裁字咋写来着?”

被暗卫首领一个暴栗敲在头上:“风会不会?”

裁风点头如鸡啄米:“会会会。”

暗卫首领冷脸道:“写个风就行。”又与其余人说,只写风霜雨雪就行。结束了这个话题。

风霜雨雪因代表天气,是传递消息时的常用字,几个暗卫甭管写得怎样,都是会写的。

暗卫首领和只有编号的属下们不同,她一直有名字,名字也不难写。自她被选为继承人之后,就随着上任暗卫首领姓芈,在她们这一批里排行第九,叫芈九。

那日皇后说的话,属下已经事后向她汇报过了。

芈九越听心越凉。

她是亲眼看到任太后认罪不辩驳的模样的,知道那是真的,做不了假。那么任太后在那之前说的话就真全是疯话,不能作数吗?

芈九不这么认为。

假设任太后说的全是疯话,那么她谨听新帝号令便是。

如果任太后说的不是假的而是真的,那么她就是亲自在真太女身上补刀的罪魁。

她这样长久的沉默着,暗卫下属已经开始不安了。

“头儿?”

芈九声线没什么起伏:“任后疯了。”

也只能是任太后疯了。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另一个能够顺利无伤度过眼前危机的方法。

慎帝的丧事之后就是新帝登基仪式。

殷夜熹于慎帝驾崩时已经完成了三请三让灵前即位。

当时殷夜熹正沉浸式扮演殷烨中,仰面四十五度坚强流泪状,拒绝朝臣们让她即刻即位的建议。

朝臣们也懂这种戏码,纷纷施礼苦劝:“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确实,江山无主,就注定不稳固。一个动荡的朝局对于所有人都不利。

何况殷夜熹的目的本就在此。

她只是顺着古人的习俗和殷烨的性格演戏罢了。心里头也想着快些定下名位,面上却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急切,这实在是一项很考验人的挑战。

殷夜熹十余年来扮演太子的经验很好地训练了她的演技,让她不至于在那一刻露出马脚。

顺利拿到临时最高统治者的体验卡,殷夜熹才定下一半的心,开始忙活慎帝的丧仪。

皇帝的丧仪极其繁琐,饶是她有太医院的参片吊着,全套戏做足也像是去掉了半条命。

丧仪足足做满二十七日,殷夜熹硬是瘦脱了一圈,整个人比起那时更加瘦削,她的精神状态却挺好,不见萎靡,略带一点憔悴的倦意反而衬得她风姿更加迷人。

尚服局替她量衣时都忍不住心疼:“瘦了好多。”

她还没出孝,吃的极为寡淡,不开胃,吃的少,事情又多,人自然就瘦了。

殷夜熹也觉得自己太瘦了,不利健康,只此时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报以温和笑意。

没多久,新帝纯孝的名声就传遍了皇宫内外。

即位大典上,殷夜熹按制大妆,簪心曳月而来。

随着豆欢喜拉长声音的高呼:“恭请圣上登基!”她望着前方,一步步登上高台。

这几步她走得极稳,不疾不徐,速度适当,姿态完美。

台下朝臣与宫人齐声向她行三跪九叩的跪拜大礼,三呼万岁。

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有朝臣私下与同僚咬耳朵:“圣上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可看整体又还是原来那个人。

同僚是个粗枝大叶的,不甚在意道:“当了皇帝当然比做皇储更见威仪,这有什么奇怪的?”

朝臣犹豫着:“或许吧。”